[泥田坊]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②(第8/38页)
即使如此,这仍是一幅黄昏时刻的寻常山村风景。
可是……
有点不同。
没有人影,连个人影也没有。
这片风景中,看不到一个人、一只狗,甚至连只老鼠都不见。
家家户户全部门窗紧闭,也没有灯火。
一瞬间,我以为这是座废村。
可似乎不是,村子本身是活的。建筑物有生活感,每栋屋子都不是废屋。以村子来说很普通,只是没有任何东西在活动。
不……
这样说并不正确。
只有一样东西在动。
我们的视野看见村子时,它……恰好就在密集的人家再过去,疑似小河的前面。
它……似乎是人。
可是,它是全黑的。
不,看起来像全黑的。
它……不是影子。
因为虽然不清不楚,但可以看出质感和凹凸。若是因为逆光而漆黑一片,这类细节会完全看不见,或者看起来是不同的感觉吧。
可能是因为四下一片幽暗。
也可能是与周围的白——雪景对比,才会看起来如此。
大概……是因为这样吧。若非一头栽进巨大的墨壶里,人不会像那样从头到脚从脸到衣服全部一片漆黑。
虽然不可能有那样的人,但我看起来就是如此。
看到它是有理由的。
因为它非常怪。
那个黑色的东西显然非常古怪。
它的形状——或者说动作,十分奇妙。
那不是寻常的运动。
右肩拱起,左肩下垂,一只手像在索求什么似的朝前伸出,另一只手遮在胸前。它跛着脚似的、摇晃身体似的、蹒跚似的、偶尔痉挛似的……以僵硬笨拙的动作移动着。
很不自然。
然后,还有那恐怖的声音。它——那个黑色的东西,就是我们听到的不可思议的声音的来源。这若不叫怪,还有什么能叫怪?
“还、我、田、还、我、田……”
它一边如此咆哮,一边往祠堂方向消失了。
“还我田?”
老师愤然说道。
然后朝我瞪过来。
表情很恐怖。
“它刚才说还我田,对吧?”
“唔……听起来也像是这样。”
要怎么听都成。
因为那东西是反复喊叫,或许是“我田还”或是“田还我”。
不过,从声音的间隔和抑扬顿挫来类推,或是变换成句子来想,唔,我想应该是“还我田”吧。不过对我来说,怎么样都无所谓。我被那氛围给震慑了。我觉得不管那东西是在叫什么,它都不是个寻常的东西,这里也不是个寻常的场所。
“是还我田,还我田。”老师把眉毛弯成不晓得怎么弄才能弯出来的怪形状,再一次瞪我:
“对不对?是还我田吧?对吧?它是这么说的。”
“怎、怎样啦?可是……什么叫还我田?”
“就是把田还我吧。”
有什么差别。
“刚才那个黑黑的东西被谁偷走了田,所以才在叫人还给它吗?谁会偷田啊?田要怎么偷啊?田可以用包袱巾包起来带走吗?”
“谁会那样偷啊?”老师把眉毛歪得更厉害了,“例如说……因为欠钱而被夺走了田,或是地主在原本出租的田地上盖了什么,有很多种情况可以想啊。你稍微动一下脑筋吧你。”
老师抱起双臂,挺出肚子,神气兮兮地说。
唔……或许是有这样的事吧。
可是……就算真是如此,刚才的人也很诡异。
即使真碰上自己的田地遭人窃取掠夺的情形,一般人会叫着“还我田还我田”,在村子里游荡吗?若是去找抢田地的人理论或索要,那还可以理解。可是那个黑漆漆的男子看起来是走在村子正中央的路上,在各家各户前面吼叫。总不可能是整个村子串通起来抢走他的田。那么像那样对全村抗议,实在没有意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成果。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他精神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