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猫 玫瑰十字侦探的慨然(第13/67页)

“我家的老爷是去池尻盖了新房子。”阿节说。

近藤佩服地说“原来如此”,然后问:“难不成,小池老爷是和田义盛 [23]残党的末裔?”我问那是谁,近藤说是仓时代的人。这熊男真是想不透他在想什么。美津子纳闷地偏头说:

“这我没听说过……”

“可是,那么你是被卖到了那家金池郭……?”

而且这胡子脸还大剌剌地探问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

连一点客气、一点顾虑都没有。

这种问题——虽然不晓得为什么——我实在问不出口。

美津子把头偏向另一侧:

“哦,一开始我是被卖到艺伎屋,是去当艺伎的。可是就像两位看到的,我长得丑,才艺又学不好,店里的人说我实在没法当个成材的艺伎,马上就……”

“那是被转卖了啊?真过分呢。”

“你那种说法才过分呢,近藤。根本没把人家当人看嘛。”

“哦,失礼。”近藤讨好地笑了,“也就是被卖去当契约工喽?”

这个大胡子实在够老古董的。

“是奴工啦。”阿节说。

“什么意思?”

“哦,就是,那时候正好是战争时期——是战败两年前的事吧。昭和十八年的夏天。”美津子说。

“是十年前呢。‘全力射击不要停’ [24]的时候。”

学徒动员 [25]的时期呢——近藤呢喃,阿节也说“那时候我才九岁”。

这些家伙净说自己想说的,完全摸不清楚正题究竟在哪里。

“我老家的母亲病倒了。”美津子说,“我的境遇没什么可以跟别人炫耀的,而且我并不是送去给人帮佣,而是被卖掉,所以自从九岁离家之后,一次也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再见过母亲。而且就算我成了个艺伎,在乡下也不会被人用什么好眼光看。可是……”

我不晓得娼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些问题。

所以我并不会去轻蔑她们,但也无法特别加以拥护。

我老实承认,其实我不是很懂。

可是,我可以想象世人对从事这类工作的妇人的批判与攻击。

从艺伎屋到妓院,这样的过程看在世人的眼中是沦落吧。俗话说职业无贵贱,像这样把娼妓视为更下一等,我觉得从某种意义来说或许算是一种歧视。但是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这类境遇的女性仍然是不幸的吧。

“不过我并没有接客。”美津子说,“因为我生得这副模样嘛。”

美津子伸手摸脸。在我看来,她的容貌实在没什么好自卑的,不过就算假惺惺地说什么“没这回事,你非常美”,听起来也只像教人肉麻的奉承话吧。

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审美观并不值得参考。

因为我看惯了近藤这种老古董般的人,像最近流行的八头身美女,根本超越外国人,看起来不像人类了。

即使如此,连阿节都说美津子长得普通了,我想我的基准也没有偏离得太远。在我这个凡夫俗子的眼中看来,美津子的长相并不丑。老实说的话,是普普通通,也就是理所当然的长相。

没错,是理所当然。若对照凡人的基准,美津子的容貌非常理所当然,自然没什么好为此自卑的。

虽然花柳界的常识可能不同。

“其他女孩全都十五六岁就开始接客了,但我该说是缺乏社交性吗,我实在是不擅长应酬,在店里也都被派去内场工作。可是我被卖过来都近十年了,年纪也过了十八了,再这样下去实在赚不到钱,岂不亏大了,看看情况,还是让我接客吧——就在店里的人这么商量的时候,战况愈来愈激烈了。”

“哦。”

“在大后方,店铺也不能正大光明营业了。因为我们店里的卖点是讲求高级。就是那个时候,我接到了母亲病倒的消息。过去我都是帮忙打扫洗碗,做些打杂的工作,连一文钱也没赚到。想要赎身,根本是痴想。时局又非常紧迫,就算听到母亲病倒,我也没办法送钱回家,更不可能请假。即使回家,我也没钱,对母亲的病情半点帮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