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曲家(第6/7页)

“你的歌还真丰富。”

里奥夫耸耸肩。“歌曲就是我的饭碗,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是吟游诗人?”

里奥夫叹口气,接着又笑了笑。“有点类似。我善于把老歌翻新。”

“哦,是位歌匠啊。跟我一样是个匠人。”

“啊,差不多吧。”

“那,如果是关于荆棘王的歌,我可不想听。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马上就会。再担心也没用。”

里奥夫不知该如何回话,但他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真要结束,阿特沃至少在路上时就应该提及一下。“很不错啊,”他最后指了指上面,“你的眉棱塔。我能否借问一下它是怎么运作的?”

吉尔墨兴致高昂起来。“你见到外面的漂轮没有?嗯?风使其旋转,也就使这里的中心轴有了动力。”他指了指顶部,“那是些木齿轮装置,负责中心轴地抽动。从而带动水泵的运作,就在底下。明天可以带你下去看看。”

“真的非常感谢,不过我不会在您这里待到明天的。”

“也许吧。阿特沃已经去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定有什么事儿把他拖住了。我就要歇息了。而且从你撑着眼皮的费力程度来看,我肯定你也需要歇息啦。”

“我的确已经很累了。”里奥夫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可以一直待到阿特沃回来,我已经说过。这里还有一张床,在二楼,就是专门为路人准备的。如果愿意就尽管使用好了。”

“非常感谢,哪怕仅仅是用来打个盹儿。”他爬上梯子,看到小床摆放在窗下。外面已经很黑了,但月亮露出了脸。半里格之遥的彼处一定就是布鲁格,有好些房子形状的暗影,还有围墙,以及四座不同高度的城塔。但他见不到一点亮光,而更遥远的——大约是更小的村庄——都能见到灯光闪烁。

他叹了口气,躺倒在粗糙的床垫上,远处有狼嚎与夜莺的鸣唱,身体困倦却无法入睡。上方有齿轮叽叽嘎嘎转动,近处还有流水潺潺作响。

世界末日,哼,他可真够好运。在三十二岁的今日,他才刚刚时来转运能踏入王宫,可马上就世界末日了。

如果他仍能踏入王宫的话。

他的思绪被突然的乐声打断。那声音如此清晰优美,极近真实,但他深知那是自己脑子里的音符,他与此种天赋已经相处很久。

旋律奏响,他微笑着,感觉到身体松懈下来,思虑也跟着活跃起来。

眉棱塔在对他倾诉它的歌。

曲子轻巧地走来,起先是低沉的中提琴,风笛随之从东部越过绿色平原。接着是鼓声,还有轮子——漂轮?——开始旋转,其后有克洛琴——不是拉而是弹奏——开始与长笛合奏。接着低沉的低音克洛琴,地下之泉喷涌出来,当然是随着所有的旋律——一同流入运河,此后木箫欢愉地奏响,直至眉棱塔化作空气、土壤、水与小船。

接着变奏四起,每种元素都有它自己的主题——低沉乐声如同大地的慢拍孔雀舞,而后高昂的风笛变快,踏响了疯狂而欢快的舞步,弦乐也跟着急速拉响几近滑奏……

他眨了眨眼。蜡烛已经燃尽,室内漆黑一片。是什么时候灭的?

协奏曲已经结束,只待诉诸纸笔。与那段山间的旋律不同,眉棱塔之舞倾诉了她的全部。

他现在能清醒过来大概是因为楼下的谈话声。

两个声音,但全都不属于吉尔墨·奥科逊。

“……不明白我们为何要挑这么个差事。”一个声音道。是个男高音,有几许沙哑。

“别抱怨啦,”另一个声音说道。这是个浑厚的男中音。“尤其不要在他身边抱怨。”

“我只是想看看,”第一个声音回答,“当堤防决堤,水淹万物之时,你难道不想待在那里亲眼目睹这一切?”

“你会看到的,”男中音回答,“你会看个够。你会很幸运不用在里面游泳。”

“对,我猜也是。等等。”他的声音里仿佛跳进一颗欢快的小石头。“可那样不更有趣吗?划着船穿越过去,划过那些房顶?真想马上就划……镇上会怎样?”

“那个有女孩说你的鼻子像是海龟刺儿的小镇?”

“没错儿。”

“瑞克黑镇。”

“对。嘿,你还别说,过了今晚海龟刺儿可就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