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6页)
我的新课程进行一个月之后,龙君有一次瞪着我,看我笨拙地制造出一朵花的幻影。“我就是不懂啊。”我说——其实是在发牢骚,假如我说实话:这个魔法难得出奇。我前三次尝试,做出来的花儿都像是破棉布拼成的。现在,我终于设法凑出一朵还算逼真的野玫瑰,只要你不去闻它的气味。“自己种一朵花可是容易多了:为什么有人会用这种无聊的魔法?”
“区别在于规模。”他说,“我向你保证,制造一支幻影军队,要比真的召集一支军队容易得多。可是,你这到底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问,就像他有时候被我差劲到极致的魔法雷到,情不自禁开口时的那样子,“你根本就没有维护现在这个魔法——没有念诵,也没有做手势——”
“但我还在给它魔力,好多好多魔力。”我不开心地补充说。
最开始那几种轻易完成,施放起来不像拔牙一样痛苦的魔法,曾让我自以为找到了诀窍,从此再也不用回到地狱一般痛苦的日子:我曾以为自己掌握了魔力的真髓,不管龙君怎么说,施法就应该得心应手,轻松自在。好吧,我很快就更新了上述结论。我最初成功的能量来自绝望和恐惧,而且最早尝试的项目,也跟他教我的入门咒语一样,都是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是他想让我轻松掌握的东西。然后,他就残忍地把我带进了真正的魔咒世界,而一切就又变得——就算没有一开始那样难以承受,至少也是非常困难。
“那么,你是怎么向它输送魔力的呢?”他咬着牙问。
“我已经找到了路!”我说,“沿着现有的路线继续走,就可以了。你就没有——感觉到吗?”我突然问,把捧着那朵花的手伸向龙君。他皱眉,两只手环绕那朵花,说,“瓦迪亚、儒萨、依利卡、图伊”,第二个幻影在我那朵假花的同一位置绽放,两朵玫瑰在同一空间里——他那朵,可以想象了,有三重无可挑剔的花瓣,而且芳香怡人。
“试着做成一样的,”他漫不经心地说,手指微微颤动,我们一步一步,颤巍巍地把幻象中的花朵向对方的样子接近。直到几乎无法分辨哪一朵属于谁,他说了一句,“啊。”突然之间,我开始窥见他的魔法奥妙:那手法就像他桌子中间的古怪钟表,全都是闪亮的机械移动的部件。一时冲动之下,我开始合并我们的魔法成果:在我的想象中,他的就像水磨房里的扇形轮,而我的魔法就是推动它转动的水。“你在干——”他开口质问,突然之间,我们的手中就只剩下一朵玫瑰,而它开始生长。
而且,出现的不只有那朵玫瑰,青藤开始在四面八方的书架上攀爬,缠在古老的典籍上,然后探出窗外,撑起走廊拱顶的立柱被不断生长的白桦树遮挡,那些树木正在长出手指样粗的树枝;地板上长出苔藓和紫罗兰,娇嫩的蕨类叶片不断伸展。到处都有花儿开放:好多花儿我都没有见过,奇美的花朵悬在空中,有些带有尖刺,颜色特别鲜艳,房间里充斥着它们的芳香,夹杂着碎叶片和刺鼻的草药味。我东张西望,兴奋又惊奇,魔力还在不断输送出去。“你刚才说的就是这意思吧?”我问他,这的确并不比做出一朵花更困难。但他也在环顾周围疯长的花儿们,跟我一样震惊。
他看着我,有些困惑,头一次显出不自信的样子,就像他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碰到了大问题。他修长的双手环绕在我的双手周围,我们两个一起捧着那朵玫瑰。魔力在我的体内歌唱,借着我的身体流出,我感觉到他的力量,也在唱着同一首歌。我突然觉得浑身发热,特别不自在。我把两只手抽了回来。
【注释】
[1] 巴巴亚嘎是东欧民间故事里的著名女巫,有关她的传说非常多。她有时怪癖,有时邪恶,但总是很强大。不同传说中,她有不同的形象,但经常都是住在长了腿的房子里,能在时间中穿梭。此前的中文书籍中,她的名字还被译作“巴巴亚亚”“巴巴加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