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天狱怨(第9/24页)
“有意思……”时羁微微眯缝眼睛,眼前的这个梦川帝女是唯一一个胆敢和他针锋相对的宫囚。似乎在这个女子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害怕这两个字。何况她的狂傲并非只是逞口舌之快,在过去的数百年的多次冲突中,已经用她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不计后果以卵击石。虽然次次败北,但很快又会卷土重来,骨子里的执拗就像是一柄折不断的剑,有着华丽精致的剑鞘,也有着犀利冰冷的剑锋。
魇璃不无嘲弄意味地露出三分笑意:“是吗?太子殿下,本宫不介意在此耽搁,只是让贵国国君久候,兴许也不是那么有意思。”
时羁瞳孔猛地一缩,伸手重重地扣住魇璃的手腕,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拿国君来压本座的人有什么样的下场?”
魇璃手腕吃痛,却半点也不挣扎,只是冷冷笑道:“太子殿下的太傅为此丢了一截舌头。怎么?莫非太子殿下也想割掉本宫的舌头吗?” 时羁顿时气结,对于不驯的质子虽可惩戒,却不可有大的损伤,否则风郡被派去梦川的质子势必难逃报复的厄运,不巧的是那个质子正是他同母所出的弟弟,风郡的二皇子翱。虽然他的父皇膝下有不少皇子,但与他同脉连枝的,就只有翱一个。很明显,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很懂得拿捏他的这块软肋。
时羁目光灼灼盯着魇璃清冷的双眼,又是恼怒又是莫名兴奋,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就这么僵持许久,时羁松开了手
掌,扬声喝道:“都愣着作甚?送魇璃帝女去正德宝殿!”
周围的宫娥们如梦初醒,纷纷簇拥魇璃沿长廊行进。而时羁与其近身的一队金翎卫紧随其后,一致的步伐使得盔甲的磨砺声铮铮作响,整齐划一。
魇璃虽不曾回头,却也能感知身后那两道含怒而专注的目光。虽然有些毛骨悚然,但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那个暴戾的男人就像是一种疯狂的野兽,有着凶残的秉性,也有着敏锐而多疑的嗅觉。若是她露出一丝胆怯,兴许会招来更大的麻烦。而韬光养晦,谨言慎行,也不过让他疑心更重。而今的局势虽不明朗,但很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得这座囚宫加派了人手,若是再让他有其他想法,反倒不利于将来逃脱。还不如大鸣大放,让他以为自己是个不识时务,只会端着梦川帝女架子的鲁莽女子,如此错觉才会使得他掉以轻心。这戏都演了几百年了,早已驾轻就熟。
长廊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广场,黑玉为砖,乌木筑楼,远处的亭台楼阁看似一层层精致的墨色剪影,在初春的阳光下隐隐发亮。一座墨色的辇车停在长廊之外,垂挂的纱幔如同影影绰绰的轻烟,而辇车前还有十八个挽车的力士躬身而立。一个宫女一溜小跑奔了过去,撩开纱幔,从辇车上端下来一个紫檀踏蹬。
魇璃在两个宫娥的搀扶下踩着踏蹬走上辇车,眼角的余光见得有一个金翎卫士小心地牵过一头硕大的、牛身人面、虎齿人爪、腋下生目的怪兽,只见一对硕长弯曲长角泛起青白品色,隐在一大捧张扬的青色鬃毛之中。张牙舞爪之间发出如同婴儿哭泣一样的鸣叫,震耳欲聋。
那时羁将身一纵,稳稳当当地落在那怪兽背上,双腿一夹,那怪兽顿时失了先前的气焰,老老实实地迈步前行,行到辇车之前低下头来看看正注视着自己的魇璃,眼神既无礼又张狂。
魇璃如何不知这眼神的意味,只是顺势翻了白眼,伸手拉下辇车的纱幔。传说中,这个叫时羁的男人跨骑着鲸吞万物的凶兽饕餮,在一场又一场征战厮杀中成就风郡第一勇士的名号,并在十数个皇裔中脱颖而出,成为风郡的太子。可想而知,这是个很危险很难缠的敌人。
时羁也不去理会魇璃的反应,只是抬起手摆了摆,跨承那硕大的怪兽缓缓朝远处的宫殿行去。身旁早有心腹会意,曼声喊道:“起驾!” 力士们躬身拉动辇车紧随其后,金翎卫和宫女们拥着辇车而行,里三层外三层,魇璃目光所及,除了数丈之外跨骑怪兽的时羁外,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无形中带起一股强烈的压迫感,甚至隐隐有些作呕的不适感。
她知道,时羁是故意的。
无论是她身上这一套可笑的朝服,还是这么人头攒动的押送过程,都是他刻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