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明昭帝姬(第16/23页)
然而这一鞭,却没能落在那女孩身上。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小矮人一把攥住了鞭稍,马鞭顿时被扯得笔直。蒯肃大怒,奋力夺鞭,但鞭子在那小矮人手中却像生了根一样。
蒯肃酒气冲天,早没了理智,扔下马鞭,抽出长剑遥指那小矮人:“你这沙幕来的破落矬子,也敢管本将军的闲事?报上名来!本将军剑下不死无名的鬼。”
“不平事,天下人皆管得!”那矮人冷声言道,“沙幕乌伮虽只是流民,也见不得你荼毒无辜。”
“无辜?这杂种身上流着风郡的血,她无辜?”蒯肃面色狰狞,一字一血地说道,“她若无辜,战死的梦川子弟岂不是更无辜?今天本将军大开杀戒,就连你这矬子也一并宰了!”说罢挥剑朝乌伮砍去。
乌伮闪身躲过:“你若对风郡有仇怨,大可在战场之上了结,在这里欺负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他的动作很快,蒯肃酒醉之中,脚步虚浮,根本就赶不上他的速度,跌跌撞撞闯入人群,撞倒了几个流民。众人受惊,纷纷四散逃走,而蒯肃爬起身来,又脚步蹒跚地朝着乌伮追砍过去……
“噌”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冷锋呼啸而来,蒯肃只觉得右手一麻,手中的剑已然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一下子插入土地,犹自发颤。蒯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空手,歪着头迟钝地看了半晌,转头看到一张粉面含威带怒的脸,在认出是魇璃之后,蓦然出了一身冷汗,这酒也就醒了几分:“帝……帝女魇璃……”
“是明昭帝姬!”远处的文书赶紧纠正,随后拜伏在地,“小的见过帝姬。”
“哗啦”,周围的人群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梦川皇室的新贵,功在社稷的明昭帝姬,早已经是坊间的传奇,谁人不知无人不晓。
魇璃抬手让众人起来,冷声对文书道:“蒯肃醉酒闹事,先给我绑了,打桶水给泼清醒了再问话。”随后看看人群中的乌伮,然后将目光落在蜷缩在地,衣不蔽体,浑身是伤的那个女孩身上,这一看,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她心头一紧,伸手解下自己的雪蚕丝镂金披风,盖住了那女孩的身体,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那女孩早已惊得呆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魇璃,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见礼参拜。
旁边的军士早已将蒯肃五花大绑,又提了两桶冷水,从头浇到脚。这冷水一激,蒯肃的宿醉算是彻底醒了,隐约记起刚才的事,不由得惊骇不已。
魇璃走到赋府的案几前坐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我?” 蒯肃被摁在地上,不敢言语,一旁的文书忙开口言道:“回帝姬,适才这女孩带一篮金鬃幼豹来纳赋,按律这幼豹太小,不能换取容留令。蒯将军让她拿回去,她便拉着将军苦苦哀求,不想却被将军发现她手臂上有羽毛,是有风郡血统的混种,也不知为何,将军狂性大发…… 摔死了她的幼豹,还出手鞭打,若非那个叫乌伮的沙幕遗民,说不得已经闹出人命,铸成大错……” 魇璃看看地上的蒯肃:“他没有凭空诬赖你吧?” 蒯肃面如死灰,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点点头。
魇璃看看被沅萝扶着的那个女孩,扬声对众人说道:“我的大皇兄,你们的北冥王魇暝,一向以仁治下,而今他才离开惊涛城去巡视北冥城的修建,就有人一不尊军令,军中酗酒闹事,二不尊圣命,无端欺压流民,这不仅是给北冥大营的铮铮军纪抹黑,也是陷我梦川于不义,可谓罪大恶极,万死莫赎!而今皇兄不在,本帝姬只是暂代惊涛城之务,也不好斩杀皇兄手下的臣子。而今只好将这蒯肃重打一百军棍,贬为刷马卒,等皇兄回来,再做定夺。蒯肃,你服不服?”
“吾乃今上所封的骠骑将军,纵然有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帝姬岂能为了区区贱民折辱于我?蒯肃心中又气又恨又悔,这刷马卒算是军营之中最低等的小卒子,只能侍弄军马,肮脏低贱,这等羞辱可比贬为赋府小吏要大得多。他戎马半生,军功显赫,而今落得这等田地,可谓奇耻大辱。
魇璃冷笑一声:“既然你是我梦川堂堂骠骑将军,理当遵守皇命军令。我梦川从未视流民为贱民,但凡按律纳赋,又严守我梦川律法,安稳度日的,无论是何部遗民,都当一视同仁,与我梦川子民无异。你这个时候还在口口声声贱民,可见本帝姬罚你罚得轻了,不让你牢记这个教训,就愧对公道二字。来人,先扒去他身上的盔甲再加一百军棍,待本座上表今上,褫夺他一切功勋封号,再作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