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息烽烟(第31/33页)
时翔心中快意,本欲反唇相讥,不料突然就喉头一凉,刚才喝下去的酒水就像一块生硬的金锭从腹中翻起,一下子卡在口中,顿时瞠目结舌,再难说出半句话来,只是鼻子呼哧呼哧地抽气,一脸恐惧之色。他再傻也明白,尊使的意思是让他闭嘴,耳边听得时羁冷声道:“四皇弟不胜酒力,醉言醉语不足为信。”
魇暝冷冷言道:“不错,时羁太子人称风郡第一勇士,谁能把他劫出皇城?” 时羁脸上发烧,心中虽又羞又窘,但要了结眼前之事也就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继续说道:“本座离宫另有原因。以往我天道诸部为保无战乱,都是以交换质子为免战之约。但是如此一来,虽得一时之安,却种不和之因果。尤其是诸位质子背井离乡,思念故土,苦不堪言。本座不忍亲弟骨肉分离,也不能见客居风郡的三位质子日夜苦恼,经深思熟虑,决定释放三位质子,以作表率。我天道诸部为兄弟之邦,唇齿相依,理当另寻一个法子来寻求永安之法。”白隐娘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像背书一样慢声问道:“是什么法子?”
时羁看了看魇暝:“化干戈为玉帛,以婚盟代替质子。从此也就没有血亲隔离的苦事,而天道诸部也能和乐融融。本座已与梦川帝女魇璃定下婚盟之约,愿为其始。”他需要一个体体面面重掌大权的理由,即使失掉两块外疆,只需要拿回这个彩头,也就能风风光光地回去风郡继续当他的太子。失去这两块本不属于风郡的疆域再难看,也好过失了风郡第一勇士的名头,一旦失去威信不能服众,太子之位必然再起风波。别说他不舍得放弃当初好不容易挣到的储君之位,就算他肯,风郡的皇室可再也禁不起一次储君之争……虽说这法子挺无耻,但也是能安定风郡的唯一办法。
魇暝怒火中烧,但要解决眼前的大事,却不得不应承。这个决定在两天前放走时羁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且不得不接受。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沉声说道:“婚盟之事可从长计议,但眼前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解决。自古六部戮原为六部共有,而今赤邺、沙幕、藤州早已湮没,理当将六部戮原重新分割,以免任何一方依仗兵力抢掠疆土,欺凌其他部族。怀古道之战已起,三部战乱已生,要平定战事,唯有三分六部戮原,使疆域各有其主,方能从此永绝刀兵之祸。”
白隐娘眼中赫然金光暴涨,僵硬地转头瞪着魇暝,冷声喝道:“三分六部戮原?你好大的胆子!”这一句话好像是无数的人声叠嶂而成,激得中央的大鼎之中的金汁骤然喷发三丈之高,天际隐隐滚雷。天君之怒,天雷已现。
魇暝站起身来,放开声音喊道:“没错,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永绝刀兵!”这声音洪亮而宽广,在峡谷中不断回响。此时此刻,就算冲撞天君,被天君的天雷当场击毙,这话他也必须喊出来。
尅王虽然敬畏天君的神力,但这个时候他也不能退避,索性也起身站到了魇暝身边。从忘渊与梦川结盟之时起,共同进退就是谋求彼此共同利益的必由之路。
时羁抬眼看着魇暝,心想梦川这个大殿下倒也是个人物……
而时翔和魇桀都不由自主地僵住在座位上,心事倒是转到了一起:若是天君真的痛下杀手,恐怕连自己也必定搭进去了。
远在山崖之上的魇璃一手抓紧了鹰隼的手,一手握住了北冥大营的帅旗。她本预备了自己去领受天君之怒,但她那可敬的兄长把这个与天君对赌的绝命之局扛在了自己的身上。倘若天雷真的降在那和谈之地,她定然将这六部戮原再化为尸山血海……
魇暝的声音还在峡谷中回荡,很快,四周响起的不再是回声,而是无数将士的齐声呼喊,有梦川的,有忘渊的,也有风郡的。没人愿意再打仗,尤其是已经见到这么多的血腥与杀戮之后。他们喊的是那十四个字:三分六部戮原,三部共存,永绝刀兵!
这是所有人的期盼。他们朝着天空扬声呼喊着,巨大而整齐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六部戮原。一千七百年前的大战,天人失去了极乐,堕落得与凡人无异。一千七百年后的怀古道之战,尸山血海再度点燃了他们对于和平的想念。怎样都好,不要再打仗了,已经有那么多生命无谓地死去,那么多血白流,都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