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8页)
我们什么也没说。这太艰难了。呼啸的风扑面而来,我迫切地想要一点儿温暖,一点儿抚慰的热度。但是卡尔不在这儿。我的哥哥死了,卡尔却固执强硬,都不愿来参加他的葬礼。
老妈铲上了最后一点儿土,她的眼窝是干的,泪已经流尽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相同。
墓碑上刻着:谢德·巴罗。这几个字母看起来犹如刨抓楔刻,更像是某种猛兽所为,而不是我父母写的。他不该葬在这儿。他应该回到我们的家乡,在河边,在他喜欢的树林里。不该在这儿,在这个贫瘠的岛上,四周尽是些沙丘和水泥,唯一相伴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这不是他应有的归宿。乔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乔放任它发生了。更幽暗的思绪攫住了我。也许这是另一桩交易,另一种筹码。也许这已经是他所有可能的命运中,最好的一个了。我最聪明的哥哥,我最在乎的哥哥,他总是会来救我,总是懂得该说什么。这怎么能是他的结局?这怎能称得上公平?
这世上什么都有,偏偏没有公平——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的视野模糊了,盯着那已经覆盖上泥土的坟墓,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只剩下我和法莱还在公墓里。当我抬起头时,她正看着我,身上涌动着愤怒和悲痛。风吹起了她棕色的头发,它们长了几个月,已经长及下巴了。她猛地把它们撩开,动作粗暴得简直像是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会跟你一起去。”她终于挤出一句话。
我只能点点头:“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太多了。我明白。”
她冷冷一笑:“你不明白。我并非对保护自己毫不在意。至少现在是在意的。”她看向那座新坟,落下一滴眼泪,但她没注意到。“我的疑问的答案。”她喃喃自语,似乎不是在对我讲话。她随后摇摇头,靠近我。“它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我已经知道了,深深埋在了心里。我想谢德也一样。他很有悟性,和你不一样。”
“我为你失去的所有亲人感到遗憾,”我生硬地说道,“我很抱歉——”
法莱只是挥了挥手,拒绝了我的歉意,甚至都不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谢德、我的母亲、我的妹妹。还有我的父亲,他本该活下来的,但我还是失去了他。”
我记起了上校脸上的忧虑,当我们返回塔克岛时,他的关切是很明显的。他在为他的女儿担忧害怕。“我不太确定,但真正的父亲都不会离开他所深爱的孩子的。”
风吹拂着法莱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脸,也几乎挡住了她眼睛里震惊的神色。震惊——以及希望。她一只手抚着肚子,出奇地温柔,另一只手则拍拍我的肩膀。“我希望你这次也能活着成功,闪电女孩。你并不是糟糕透顶的。”
这大概是她对我说过的最好的话。
她转过身,再也没有向后看。几分钟后,我离开时,也没有回头。
没有时间为谢德或其他人悲伤。二十四小时之后,我将再次登上“黑梭”,忘记内心的柔软,准备战斗。这是卡尔的主意,他提议我们等到天黑,等我们那段强行插播的录像传遍全国,再离开塔克岛。当梅温的走狗来追击时,我们已经腾空而起,飞往科尔沃姆郊外的秘密空军基地了。上校则会一直向北,在夜色的掩护下渡过湖泊,穿过包围圈。到了早上,如果计划顺利实施,我们将各自率领军团,在窒息区边境两侧就位。而后,便是长驱直入。
上一次我离开老爸老妈时,是不告而别,那可要容易多了。和他们说“再见”简直太难了,我几乎想落荒而逃,跑到“黑梭”上去寻求熟悉的安全感。但是我强迫自己分别抱了抱他们,多少给他们一点点的安慰,尽管那可能都是谎话。
“我会保护他们安全的。”我轻声说,把头埋在老妈肩上。她的手指绞动着我的头发,飞快地为我扎好辫子。灰色的发梢散开来,就快及肩长了。“布里和特里米。”
“还有你,”她也轻声回答,“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啊,梅儿,拜托了。”
我黏在她身上点点头,一点儿也不想动。
老爸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温和地拉了拉。虽然早些时候还大发脾气,他却是那个提醒着我必须前往窒息区的人。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向我们身后的“黑梭”。其他人都已经登机了,只有巴罗家的人还在跑道上。我猜,他们可能是想给我们一些私人空间吧,不过我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前几个月,我生活在一座山洞里,再往前,是一座满是摄像机和警卫的宫殿。我根本不在乎旁观者和监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