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对别的人来说,这笑话完全不好笑,奇隆却慢悠悠地笑了起来,水波映得他的牙齿闪亮亮的。“好吧,虽然我很乐意让新国王发发愁,”他叹了口气,“不过我们还是尽量别淹死吧,怎么样?”

他眨眨眼,沉了下去,我抓住他的腿,紧随其后。

海水里的盐分刺痛了我的眼睛,但水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幽暗。海水折射着阳光,打碎了水上码头的阴影。奇隆游得很快,拉着我沿军营的一边飞速向下。水下的波光在他光溜溜的脊背上投下斑点,看起来就像个海底生物似的。我则专注地尽力踢腿,尽量不被水草缠绕。这可不止二十五英尺,因缺氧而开始头痛的时候,我在心里这么咕哝着。

我慢慢地呼着气,让气泡拂过脸颊,浮上水面。奇隆呼气的气流也向后飘过,仿佛这就是我和他仅有的契约。当他终于找到暗堡的底部时,我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腿猛力一蹬,把我俩都带到了这秘密暗堡之下。我阴郁地想着,要是月池有个大门,而且还是关着的,那该是多可笑的笑话。

我还没顾得上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奇隆就向上方浮去,似乎是拉着我穿过了什么通道。闷热却令人欣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深深地、贪婪地吸了好几口。

奇隆已经坐在月池边上,两条腿泡在水里晃荡着,他冲我笑道。“你肯定不愿意花上一个早晨来修补渔网的。”他摇了摇头,接着说,“和老库利让我做的事比起来,这顶多算是洗了个澡。”

“你确实很知道怎么对付我。”我干巴巴地回嘴,然后站起来,走进了上校的房间。

隔舱里很冷,光线暗淡,但收拾得很规整,令人讨厌。旧的仪器整整齐齐地靠右壁摆放着,上面积着灰,书桌靠着舱壁左边,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大量文件和纸页,占据了桌面的大部分。乍看之下我没找到床在哪儿,不过后来看见了,那是一张窄窄的位于书桌之下的铺位,显然,上校休息睡觉的时间很少。

奇隆永远是他好奇心的奴隶,现在也不例外。他径直走到书桌前,想好好探索一番。

“什么都别碰,”我一边说一边拧着袖子和裤腿,“要是滴上一滴水在那些纸上,他就知道有人来过了。”

他点点头,缩回了手。“你该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尖厉。

我立刻走过去,忐忑地等着看最糟的一幕。“什么?”

奇隆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这间隔舱里唯一的装饰物:挂在舱壁上的一张照片。照片因年久和潮湿而略略抽缩,但那上面的面孔仍然清晰可辨。一共四个人,都有着金色的头发,姿态严苛,神情却很自如。其中的一个人是上校,那时他的眼睛还没受伤流血,让人差点儿认不出来。他的一只胳膊搂着一个高个儿、修长的女人,另一只手搭在一个年轻女孩的肩上。那个女人和女孩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农民。她们脖子上的金项链却说明事实并非如此。我默默地摸出了口袋里的那条金项链,想用这成色非凡的金属和照片里的项链做个比对。那枚钥匙垂了下来,和照片里的一样。奇隆轻轻地从我手里拿过钥匙,翻来覆去地看,想猜出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深意。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解释了一切。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扎着金色的长辫子,和上校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满意的轻哂。她那么年幼,而现在的短发、伤疤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法莱。

“她是他的女儿!”奇隆大声说道,他的震惊,缘由更多。

我很想摸一下这张照片,好证明它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还是忍住了。想想医疗站里上校对待她的样子,确实令人不可置信。但他称她为戴安娜,他知道她的真名。而他们的项链,一条来自妹妹,一条来自妻子。

“走吧,”我把奇隆从照片前拉走,“现在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奇隆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被背叛的恼怒,那正是我这几天来所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

我一直拉着他,走向隔舱的门。左转下楼,右转到平台,再左转。

合页润滑良好,门静静地打开了,面前是一条空荡荡的走道,和潜艇里很像:空乏、干净,两边是金属舱壁,顶部是管道。电流像血液一样从上方流过,泵压般穿过纵横如血管的管线。它来自海岸,支持着这里的灯盏和其他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