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儿(第8/11页)

“至少梅温国王保留了你的居所,不是吗?尽管他剥夺了你的后冠。”

她撇了撇嘴,不过并非怒骂,而是冷笑:“看吧,你就是不会叫人失望。总是这么气哼哼地乱咬乱叫,梅儿·巴罗。”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不过,这些门背后会是什么地方,我也能猜得出来。如此豪华宏伟,除了国王,没人能消受:喷着白漆的木头,金或银的门框,镶嵌着珍珠和红宝石。伊万杰琳这次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只见这间宽大的前厅里站着六个禁卫军,一见到我们就紧张起来,手摸向武器,面具后面的眼睛也闪着寒光。

伊万杰琳毫不犹豫地说:“告诉国王,梅儿·巴罗要见他。”

“国王不方便接见。”其中一个禁卫军说道。他的声音震颤,其中裹挟着力量。这是个音爆者,一旦尖叫起来会把我们俩都震聋的。“请离开吧,萨默斯小姐。”

伊万杰琳并不害怕,一只手拂过长长的银色发辫。“去通报。”她又说了一遍,不屑于压低声音或者咆哮着威胁,“他一定很想知道。”

我的心脏怦怦狂跳。她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上一次她带着我在白焰宫里穿梭,随后的结果就是萨姆逊·米兰德斯的仁慈问话,我的思绪分崩离析,任由他翻检。她的目的是什么,动机是什么,我得知道这些,才能反其道而行。

另一个禁卫军抢在伊万杰琳前头说话了。他是个大块头,鼓鼓的肌肉都从他火红的袍子底下凸出来了。他侧过脸,嵌着宝石的面具反射着微光。“稍等,小姐。”我是忍受不了梅温的寝室的,仅是待在那儿就有踏进流沙的危机感,像是掉进了大海,坠下了悬崖。把我们哄走,把我们哄走。

禁卫军很快就回来了,当他冲着同伴们摆手时,我的心沉了下去。“这边走,巴罗。”他朝我示意。

伊万杰琳极轻地戳了戳我,推着我的后背。完美的刑罚。我只得向前走去。

“只有巴罗。”禁卫军又加了一句,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亚尔文们。

他们停住了,让我自己去。伊万杰琳也是。她的眼睛暗沉,比以往更黑。我有一种奇怪的冲动,那就是抓住她,让她跟我一起进去。单独去见梅温,在这儿,令我一下子惶恐惊惧起来。

那个禁卫军——可能是罗翰波茨家族的铁腕人——用不着碰我就领着我走了进去。我们穿过一间客厅,这里洒满了阳光,但是很怪异地空荡荡的,什么装饰也没有。没有家族色,没有油画和雕塑,甚至没有书。卡尔以前的房间是乱糟糟的,堆着不同形状的盔甲、他很宝贝的手工,还有棋盘游戏……带有他的气息的东西到处都是。梅温和他哥哥完全不同。他在这儿没什么可表演的,房间如实地映射着这个男孩的空虚内心。

他的床相当小,像是给小孩用的,这很奇怪,因为显然这房间是用来摆放那些高大华丽的东西的。卧室的墙壁是白色的,没有修饰。唯一稍事装潢的是一扇窗子,俯瞰着恺撒广场一角、卡皮塔河,以及曾经被我毁掉的那座桥。桥横跨水面,将白焰宫和城市东半部连接起来。绿色的植物生机勃勃,向四面八方生长着,其间还点缀着盛开的花朵。

禁卫军清了清嗓子。我瞥了他一眼,明白他这就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儿了,于是忍不住发抖。“那边走。”他指了指另外一扇门。

如果有人拖拽着我,事情会简单得多。要是禁卫军拿枪指着我的脑袋逼我往前走该多好,把我的双脚移动寄托在别人身上也没多大坏处啊。可是,只有我自己。厌烦,病态的好奇,持续不变的疼痛和孤独。我所依存的这个世界不停紧缩,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梅温的痴迷。就像静默石镣铐一样,是屏障盾牌,同时也是缓慢的窒息而死。

门向里开了,露出闪光的白色瓷砖。蒸汽在半空中回旋,并非来自这位烈焰国王,而是来自滚热的水。水懒洋洋地在他四周沸腾,融着肥皂和香氛油,像牛奶一样。与他的睡床不同,浴缸倒是很大,用爪形的银质支脚支撑着。他的两个胳膊肘架在瓷质的浴缸边上,手指百无聊赖地划着水流的旋涡。

我一进来,梅温就一直盯着我。他的目光凌厉、致命。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设防备和怒不可遏。更聪明点儿的女孩会转身就跑,我却把身后的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