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内利先生,或曰仙灵鳏夫(第4/15页)
我叹口气停止祷告,转而去找那做丈夫的。他在书房里看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时候差不多是七八点钟。
我认为作为教区长,我应该说说他妻子以示安慰,可是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我想不出说辞来称赞她的美德。而她的美貌我也没看出来;我只见到她分娩时和临终时的痛苦。于是我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事情经过,然后简单说了几句。在我自己听来,我好像是在因为误杀他妻子而道歉。
“啊,”他说,“我相信您已经竭尽全力了。”
我钦佩他的理智,不过这实在令我惊讶。不过我随即想起来,她跟我说话时,有好几次语法错误,而且措辞也都是方言。我想,这位先生大概也和许多前人一样,因迷恋着碧蓝的眼眸和灿烂的金发而不顾门第缔结良缘,之后又追悔莫及。
“您刚才说,是个男孩?”他心情非常好,“太好了!”他打开门探出头去,叫人把孩子抱来。很快,丹多和豪猪脸的保姆带着孩子来了。那位先生看了看他儿子,声称自己很高兴。然后高举起孩子说道:“你须坐在铲上,先生!”接着又狠狠摇了那孩子一下,说:“你须走进火中,先生!”然后再摇了一下,说:“你须到烧红的炭里去,先生!”接着又摇了一下。
我觉得他这玩笑开得太离奇了。
随后保姆用一块布裹着孩子离开了。
“先生,不能这样做!”我叫道,“我必须阻止您!难道没有干净的襁褓吗?”
他们都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那位先生笑着说:“西蒙内利先生,您真是目光敏锐!难道您所看见的这块布,不是最细软最白净的亚麻布吗?”
“不是,”我有些气恼,“我看见那只是块破布,用来擦鞋都不配。”
“是吗?”那位先生有些惊讶,“那丹多呢?告诉我您看见他是什么样?您看见他鞋子上的宝石搭扣了吗?没有?那么他的黄色天鹅绒大衣和闪亮的宝剑呢?”
我摇头。(丹多和他主人一样衣着复古,而且彻头彻尾就是个衣衫不整、狂妄自大的混蛋。他穿着长靴,脖子上戴着又脏又破的蕾丝领子,头上还有一顶古旧的三角帽。)
那位先生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西蒙内利先生,”他说,“您的面孔令我印象深刻!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那暗色的睫毛!那高贵的眉毛!所有这些特征都说明您是我们家族的近亲!请您务必赏光,同我一起站到镜子跟前。”
我照他说的做了;除却我们肤色不同以外(他是山毛榉果般的棕色,我则是热压纸一样的白),其他方面果然非常相似。我脸上每一处奇怪或者与旁人不同的特征他都有:我们的眉毛都很长,像钢笔的笔画一样在眉梢处向上挑;眼角也微微倾斜,呈现出漫不经心的表情;右眼下方也都有黑色的小痣。
“哦,”他惊呼,“绝对没错!令尊姓什么?”
“西蒙内利,”我笑着回答,“这是当然的。”
“他出生在哪里?”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热那亚。”
“令堂叫什么?”
“弗兰西丝·西蒙。”
“她的出生地呢?”
“约克。”
他拿来一张纸铺在桌上一一记录。“西蒙和西蒙内利,”他说,“真奇怪。”他好像想从我的父母身份里发现什么。不过最后他失望地说:“哦,没关系,西蒙内利先生,不管我们有怎样的关系,我都会查清楚的。您帮了我大忙,我想极力报答您,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自己的亲戚,因为家族成员互帮互助本就是分内之事。”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要再调查几个问题。”
他对于面部特征和家庭关系的兴趣只说明一点:他不会付钱!他竟然这样无赖,我非常生气!我告诉他我是永望村教区的教区长,并说希望能在礼拜天的教堂里见到他。
但他却微笑着说:“我们这儿不属于您的教区。这里的确是永望宅,根据古代的条约,我是永望庄园的领主,但是历经岁月之后,村子和这座宅子已经完全分开了,如您所见,相隔非常遥远。”
我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我随后就和丹多一起走了,他送我回到村里。临走前我冲着书房里说:“您一直没告诉我您的名字,这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