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山(第8/9页)
“是的,没错!”谢普勒斯先生附和道,“有个阴沉沉的家伙嚷嚷说我们肯定无意间闯入了地下的仙国,动物们在这儿都比人类高贵,因为在地面上它们受了不少伤害。福克斯顿博士开始大谈特谈因中了魔法而永远骑行的骑士们,他们不敢下马,因为害怕一旦触及地面就会变为尘土。但是奥伯雷先生告诉我们要笃信上帝,绝不畏惧……”
“我们突然在昏暗树林中的一小片绿地上停下来。草地上鲜花盛开,那阴沉的家伙说这些鲜花在别处都是前所未见的。但约翰爵士说他是傻瓜,约翰爵士说他知道这些花儿的名字,就跟知道他自己的名字一样清楚——它们是‘牧羊人的日晷’‘挤奶女工的扣子’和‘护林人的梳子’。草地中央有一个白垩坑,它几乎完全藏在高高的草丛和约翰爵士介绍的那些花朵之中。坑里传来一阵哼哼唱歌的声音。其他人拼尽全力抓住狗,我们就悄悄走过去,低头往坑里一看。你猜我们看见什么了。”
“我猜不出,福克斯顿博士。”
“一个仙子,米兰达!你猜他在做什么?”
“我猜不出,福克斯顿博士。”
“嘿!”奥伯雷先生说,“他正拿着一个小梭子和一个小纺轮在飞快地纺线,还不停地摇晃着他那条又长又黑的尾巴。谢普勒斯先生就叫我们:‘快!念你的咒语,奥伯雷先生!’他率先跳进坑里,我们也跟着跳下去。”
“我太惊讶了,”我对他们说,“你们问到了什么?那个法利赛人怎么跟你们说的?”
“什么也没说。”福克斯顿博士不大高兴地回答,“我们问了全部一百四十七个问题,因此才在山上待了那么久,连晚饭都没赶上。但那是个特别傻的法利赛人。”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听完了你们问的所有问题吧。”我说,“那就奇怪了。从前你们召唤他的时候他没来呀。”
“对啊,米兰达,”奥伯雷先生说,“因为我们以前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咒语和他的真名是紧密相连的。他不得不听完我们的问题,虽然他很想继续去纺线,那可是无比之多的一大堆亚麻啊。我们凑巧知道了他的名字,因为当我们从坑边往下看的时候,他正反反复复地唱着一首歌。我们没有被那首歌迷住。一个了不起的纺织匠绝不是诗人,米兰达。仙子们喜欢唱歌,但是他们的创造力却很弱。他们唱的无非就是那一两句,直到某个好心肠的朋友教他们几句新的。”
我们又都不说话了。
“那么他唱了什么?”我问。
“他唱的是:‘这也不对,那也错;我的名字是汤姆·提·托。’”奥伯雷先生回答。
“哦,”我说,“亲爱的学者们,你们看见了法利赛人,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但是我更高兴看见你们安全地回来。去吃晚饭吧,恐怕只能凑合吃点了。”
很快那个法利赛人就捧着亚麻线穿过夜间的薄雾来了。我首先猜他叫所罗门,然后我又猜他叫西庇太。最后我说出了他的真名,可怜的汤姆·提·托哭嚎起来,回到他又冷又孤单的白垩坑里去了。
随后约翰爵士骑着一匹像暴风雨一样黑的马回来了。他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后面跟着十恶不赦、罪加一等和罪大恶极。他看见了纺好的亚麻线,我便和他一起下去跟那些快活的学者们吃喝去了,他们这会儿甚至编了一首四绅士奇遇法利赛人的歌儿来唱。我们之前的仆人们很快就会回来,每个人都会拿到六便士去为约翰爵士的健康干一杯。
“我在写我自己的历史。”我说,“从哪儿开始才好呢?”
“哦,”奥伯雷先生说,“随便从哪儿开始,米兰达,不过要趁它在你脑子里还鲜活的时候马上写下来。因为记忆就像蝴蝶,在你犹豫的时候它们就从窗畔飞走了。要是把我忘记的事情全放在陛下的舰艇里,米兰达,舰艇会沉没的。”
在作者为这个故事搜集的诸多资料里,她似乎特别喜欢民俗学者爱德华·克劳德于1898年用萨福克方言写成的汤姆·提·托的故事。
[1]“法利赛人”(Pharisees)是一个犹太人宗派,出现在《圣经》中,以严守犹太教律法为特征,和“仙子”(Fairies)谐音。——标*者为译者注,全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