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之屋的噩梦(第5/17页)
随着4月逐渐过去,吉尔曼被发烧折磨的耳朵捕捉到了乔·马泽尔维奇哀怨的祈祷声,这位迷信的织布机修理工在底层有个房间。马泽尔维奇曾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述过老凯夏的鬼魂和喜欢拱人的尖牙毛皮小动物的漫长故事,声称有些时候它们闹腾得过于厉害,只有他的银十字架能够赐他安宁,十字架是圣斯坦尼斯拉斯教堂的伊万尼奇神父为此特地给他的。此刻他祈祷是因为巫妖狂欢日越来越近了。五朔节前夕,也就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地狱里最黑心的恶魔在人间漫游,撒旦的所有奴仆聚集起来举行无可名状的仪式和祭典。这段时间对阿卡姆来说总是很难熬,尽管米斯卡托尼克大道、高路和萨尔顿斯托尔街的好市民会假装一无所知。坏事总会发生——往往会有一两个孩子失踪。乔了解这些事情,因为他的祖母在旧大陆听她祖母讲过这方面的往事。在这个季节,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祈祷和数念珠。凯夏和布朗·詹金有三个月不曾靠近乔、保罗·考延斯基或任何人的房间了,它们这么安静可绝对不是好事。它们肯定在策划什么阴谋。
4月16日,吉尔曼拜访了一位医生的诊所,惊讶地发现体温不像他担心的那么高。医生仔细询问他的情况,建议他去看神经科的专家。回想起来,他很高兴他没有去找更爱刨根问底的大学校医。老瓦尔德隆先前就限制过他的活动,这次肯定会强迫他休息——但现在他不可能休息,因为他那些方程式离推导出了不起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了。他非常确定他已经接近了已知宇宙和第四维度之间的边界,谁敢说他不能走得更远呢?
然而即便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他却对这种怪异信心的来源有所怀疑。危险临近的迫切感觉难道仅仅来自他日复一日写满纸张的方程式吗?封死的屋顶空间里那些轻柔、鬼祟、想象出来的脚步声让他提心吊胆。最近他还多了一种感觉,那就是有人在坚持不懈地劝说他去做某些他不该做的可怕事情。梦游症又怎么解释?深更半夜他去了哪儿?哪怕在大白天和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偶尔也会在喧闹得令人发疯的熟悉声音之中悄然渗入他耳朵的声音又是怎么一回事?除了魔鬼的吟唱之外,这个世界里找不到相应的旋律,有时他害怕那是陌生的梦境深渊中模糊的尖叫和咆哮。
另一方面,梦境本身也越来越残暴了。在较浅的前期梦境中,邪恶的老妇人已经异常清晰,吉尔曼知道在贫民窟惊吓他的正是她。他不可能认错她佝偻的脊背、畸长的鼻子和皱缩的下巴,她破烂的棕色衣物与他记忆中的毫无区别。她脸上的表情恶毒而喜悦,他醒来时还记得有个沙哑的声音曾劝诱和威胁他。他必须拜见黑暗之人,并和他们一起去终极混乱中心的阿撒托斯王座。这就是她的原话。他必须用自己的鲜血在阿撒托斯之书上签字,他一个人已经在探究之路上走了那么远,现在他必须领取一个新的秘密名字了。他之所以不跟她、布朗·詹金和第三者前往毫无意义的尖细笛声永远鸣响的混沌王座,是因为他在《死灵之书》里见过阿撒托斯这个名字,知道它代表着一个恐怖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远古恶魔。
老妇人总是在下斜面与内斜面的交叉点突然出现。她显形的位置更靠近天花板而不是地面,每天夜里在梦境变迁之前,她都会比前一晚更靠近他、更加清晰。布朗·詹金也一样,每晚都比前一晚更靠近一点,泛黄的长牙在不自然的紫色磷光中闪烁骇人的寒光。它尖细的窃笑越来越深地烙印在吉尔曼的脑海里,早晨醒来他依然记得它念出“阿撒托斯”和“奈亚拉托提普”时的发音。
更深沉的梦境中的事物同样变得更加清晰,吉尔曼觉得包围他的微光深渊就处于第四维度。那些动作显得极为缺乏意义和规律的有机物个体很可能只是我们这颗星球上包括人类在内的生命体的投影。其他个体在各自的维度空间内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思考这个问题。两个行动较为规律的事物—— 一个是彩虹色椭球形泡泡堆,另一个是小得多的多面体,颜色难以辨认,表面的角度总在快速变幻——似乎注意到了他。他在庞大的棱柱、迷宫、簇生的立方体与平面和类似建筑物的物体之间改变位置时,这两个物体会跟着他飘浮游动。另一方面,模糊的呼啸和咆哮声在持续变响,就好像即将到达某种恐怖的顶点或他绝对不可能承受的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