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二十九章 巨灵咆哮擘两山(第5/10页)
罗中夏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神情委顿,衣服破烂不堪,瞪着那个老头,双目之中却燃烧着熊熊怒火。诸葛一辉、十九和颜政不认识,他可太认识这老头了。
“韦势然!”
罗中夏突然发出一声暴喝。老者站在几米开外的一处高坡上,朗声笑道:“罗小友,好久不见。”
罗中夏此时真是百感交集,他落到今天的境地,全都是拜韦势然所赐,说韦势然是仇人丝毫也不为过。可他忽然想到,韦势然既然突然现身,那么……小榕也许也在附近吧?一阵惊喜潜流在怒潮的底层悄悄滑过。
他心中一下子涌起无数问题想要追问,韦势然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一指天上。罗中夏抬起头来,胸中骤然一紧。
点睛笔没,青莲笔出,在半空之中鸣啾不已,逐渐绽放出一朵莲花,罗中夏从未见青莲笔的青莲花开得如此精致,青中透红,晶莹剔透,甚至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与此同时,白鹅轻轻飞至退笔冢上空,以青莲笔为圆心开始飞旋盘转。
只见碧空之上,一只雍容大鹅围着一朵青莲花振翅徘徊,似有依依不舍之情,鹅身缥缈,莲色清澄,让在场众人心神都为之一澈。
曾有一位大儒感慨道:“以右军之笔,书谪仙之诗,宁不为至纯乎?独恨不能人间相见矣。”今天青莲、天台白云二笔交汇,同气相鸣,仿佛书圣、诗仙跨越漫长时空携手一处,惺惺相惜,已然几似傅青主“至纯”的境界。
就连辩才的墨色怨灵,也为这种氛围所感染,静立空中不动。
罗中夏耐不住性子,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韦势然的手势阻住:“罗小友,先且慢叙旧,待此事收拾清楚再说不迟。”
天台白云位列管城七侯,灵性自然与寻常大不相同。它仿佛听到韦势然的话,白鹅昂颈回首,又幻成一支白笔,蘸云为墨,青空作纸,不出片刻半空中就留出片片云迹,蔚然成观,赫然一篇《兰亭集序》正在逐字而成。
众人看着那笔灵上下翻飞,无论笔力劲道还是字里行间的那一段风韵,无一不是形神兼备,仿佛右军再世,持笔挥毫一般。
云字缭绕,逐渐把辩才和尚的墨身围住。每书完一字,墨身的墨色就淡去几分,眉间戾气也消减了几缕。等到天台白云笔书至最后一句“亦将有感于斯文”时,最后一个“文”字写得力若千钧,摧石断金,似是一鼓作气而至巅峰。
辩才和尚的身形已是渐不可见,受了这一个“文”字,残余的凶戾之气顿消,唇边却露出一丝解脱后的微笑,如高僧圆寂时的从容坦然。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空中响起,辩才和尚最后的魂魄四散而去,千年的怨魂,终于消散无踪。
退笔冢——准确地说,现在已经是退笔冢遗迹了——前恢复了平静,颜政、十九两个人伏在地上,尚还没恢复精神;诸葛一辉蹲在十九身旁,惊愕地望着天台白云,他号称笔灵百科全书,却也是第一次目睹这一支笔灵的风采,完全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罗中夏走到韦势然身前,问出了萦绕心中许久的疑问:“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对不对?”
韦势然笑道:“同一件事,从不同角度来看,是不同的。”
罗中夏没理睬这个废话回答,继续追问,声音逐渐高昂起来:“这个不能退笔的退笔冢!也是你让小榕骗我来的,对吧?”自从他无意中被青莲上身以后,事故接连不断,种种危险麻烦,全是因此人而起。
“不错。”韦势然回答得很干脆,“我叫你来退笔冢,其实另有用意。”
罗中夏面色因为气愤而变得涨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什么用意?!”
韦势然悠然弹了弹指头,像是当日在长椿旧货店后的小院里一样:“你们要知道,管城七侯都是笔冢主人的爱物,所以他为了寻找收藏之地,也颇费心思。这一个退笔冢,实际上乃是笔冢主人盛放天台白云的笔盒。”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忽然提起这个干吗。
“笔通大多以为笔灵必然与炼者的籍属有所关联,其实大谬不然。”说到这里,韦势然瞥了诸葛一辉一眼,后者有些脸红。
“天台白云是王右军性灵所制,何等尊贵,岂能放到尽人皆知的地方?隋末唐初之时,笔冢主人终于选定了秦望岭作为天台白云笔的寄放之所。这里有王献之的墨池、智永的退笔冢,他们两个与王羲之都有血缘之亲,作为藏笔之地再合适不过——不过盒子虽有,尚缺一把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