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14页)

想起莎文娜的妈妈,我点了点头。“那你爸呢?”

“差不多,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我爸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完全不想讨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聊马场,聊工作,就是不聊提姆。感觉就好像他要试着冲淡我妈那种永无止境的忧虑。可是他从不问我过得怎样,或是情况如何。”莎文娜摇摇头,“还有艾伦。提姆真的很擅长跟艾伦沟通,我也告诉自己,我有进步,不过还是……有时候艾伦开始伤害自己或打坏东西,我只能哭,因为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别误会,我努力过了,可我毕竟不是提姆,而且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莎文娜定定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才把头别开。我啜了一口茶,试着想象她现在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提姆有没有跟你提他的病情?黑色素瘤皮肤癌?”

“说了一点。”我说,“但并没有完全了解,他说一开始是有颗痣流血不止,拖了一阵子才上医院之类的。”

莎文娜点点头。“就是这么没道理,不是吗?我是说,如果提姆常常晒太阳,我也许还能接受。可是那颗痣是在腿的背面,你能想象提姆穿五分裤吗?他甚至在海边都不太穿短裤,而且老是唠叨,要我们涂防晒油。他不抽烟,不喝酒,注意饮食,即便如此,还是得了癌症。医生上次开刀切除了那颗痣,还有附近的组织。因为痣的大小,总共拿掉了十八个淋巴结,十八个里面只有一个有恶性细胞。然后就是干扰素治疗,那是标准疗程,要持续一年。那时候我们还努力保持乐观,可是情况开始走下坡,一开始是干扰素治疗,然后手术完几个星期,伤口蜂窝性组织炎……”

我眉头一皱,莎文娜暂停下来。

“抱歉,最近习惯跟医生沟通,讲话变成了这个样子,蜂窝性组织炎是一种皮肤感染,提姆的症状很严重,在加护病房一待就是十天。那时我以为他真的熬不过去了,可是你知道吗?提姆是个斗士,他不但撑过去了,还继续接受治疗。可是,上个月医生又在提姆发病的部位发现癌症病灶,这意味着又要动一次手术,最坏的还不是这个,这其实表示干扰素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提姆又做了正子扫描和核磁共振,果然,在他的肺里又发现了癌细胞。”

莎文娜瞪着杯子,我无话可说,只觉得精疲力竭。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只能相对无语。

最后我终于低声说:“我很遗憾。”

我的话把莎文娜带回现实。“我不会放弃的。”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提姆是这么好的人,我这么爱他,这样太不公平了。我们结婚还不到两年。”

莎文娜看着我,深深吸了口气,试着平静下来。

“提姆得离开这家医院,去别的地方治疗。这里只能做干扰素疗法,我说过,这个疗法的效果不如预期。提姆需要的是医学中心,像是得克萨斯州大学安德森癌症中心、梅约医学中心,或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这样的地方。那些地方进行的研究是最先进的。如果干扰素没用,在那些地方可能有其他的药可用,就算只是在实验阶段,那些地方也总是在试验不同的疗法。其他地方也在做生物化疗和临床实验。安德森癌症中心在十一月要测试新的疫苗,不是预防疫苗,而是治病用的。初步的实验数据有很好的效果,我希望提姆可以接受试验。”

“那就去啊!”我鼓励她。

莎文娜干笑了一声。“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听起来一切都很明白。只要他出院,跳上车去医学中心不就得了?”

莎文娜回答:“保险公司不愿意支付那笔费用,起码不是现在。提姆目前接受的治疗是标准疗程。不管你信不信,保险公司目前为止都很帮忙,支付所有的费用,包括住院、干扰素治疗,还有其他开销,非常干脆,完全不啰唆,他们甚至派了专人为我们服务。相信我,那位小姐非常同情我们的处境。不过她又能做什么呢?因为我们的医生觉得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干扰素到底有没有用。世上没有任何保险公司会支付实验疗法的费用,也没有人愿意支付标准医疗程序以外的费用,特别是那些想试试新方法,机会渺茫但仍怀揣着希望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