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学园祭(第6/11页)
“你没有自信吗?”
“自信吗?举个例子来说,我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但她肯定以前就已经跟谁一起做过相同的事。当然,她没有这样对我说过,不过,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会给我这种感觉。”
“裕太君,先听我讲一句话好吗?”
“请说。”
“假设裕太君第一次品尝的食物,她早就吃过了,但我认为对她来讲仍然是第一次,因为她跟裕太君你一起品尝是第一次,不是吗?”
面对麦克风一边回应,一边不经意地望向窗外,玻璃帷幕上映出自己戴着耳机的脸,正好和东京塔重叠在一起。
节目进行到一半,助理导播冈本拿着一张新闻稿,表示有新闻快报需要插播。广告结束后,我开始念新闻稿:“代代木车站傍晚五点十三分左右发生人身意外,一度造成电车系统停摆。受到这起事故影响,目前山手线内环线仍暂时停驶,外环线的发车时间则大幅延迟。这起事故正好发生在下班高峰时间,请各位听众注意本台的后续报道。”
见前原打了一个手势,我接着介绍起斯汀一首令人怀念的老歌。
“辛苦了!”
离开录音室一走进音控室,前原和冈本不约而同面露忧色地看着我。“千千,你怎么了?”前原问道。“我?为什么这么问?”我反问道。“因为你接完热线电话后,声音突然沉了下来,变得有气无力。”
“是吗?抱歉,我待会儿约了人见面,先走了。”
穿过他们两人中间走出音控室。在他们面前,还能够强自镇定,装作平静无事的样子,但实际上,我内心深处早已掀起阵阵涟漪。刚刚那个大学生在电话里提到自己的姐弟恋,我始终觉得这个情节似曾相识,可是,却怎么也勾勒不出一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那个大学生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难道之前也接过类似的热线电话吗?
和新晋画家海野约好在饭仓十字路口附近的日本菜餐馆见面,六本木新城离那儿不远,所以,可以好整以暇地散步前往。第一次看到海野的画是在某美术大学校友会所举办的作品联展上。海野的画不是摆在主展场,而是挂在最里面的小房间。邀请我来参观的人是之前便一直很照顾我的镰田。镰田是一家老字号画廊的老板,诚如他所言,挂在主展场展示的画作,不论哪一幅都具有超完美的技巧,不过,也同时让人感受到创作已濒临界限的遗憾。镰田碰到朋友聊了起来,我一个人走向会场最里面的房间,海野的画孤零零地挂在白色墙壁上,绝不是惊为天人、教人叹为观止的那一种,却有一股气势直逼而来,令人不敢忽视作画者那颗想要超越极限、追求突破的野心。我对稍后进来的镰田使了个眼色,微笑说道:“不虚此行。”
回首年轻的时候,自己漫无目的地把精力都放在结交朋友与来往应酬上,过着以收集名片为乐的生活,举凡大企业的第二代、名医、大律师、艺人等等的名片,我都有。拜此之赐,除了累积了不少人脉,如今那段日子只剩下厌恶和恶心。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当初竟会乐此不疲,甚至被别人当成妓女看待。就简单地把一切都归咎给时势使然吧,再说当时一起饮酒作乐的朋友里面,也有很多人找到了合适的归宿,现在正过着所谓“幸福”的婚姻生活。
不可否认,当时的确为自己能够攀龙附凤感到兴奋不已。除了兴奋,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就在兴奋过头,开始意兴阑珊的时候,我遇见了本间礼。本间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钱也没有生活能力的男人,他只会画画。
我交游广阔,拥有坚强的人脉,想找人买下本间的画并不困难。当然,我也相信他确实有潜质。不过,越是才华洋溢的人,就越没有生意头脑。
我动用所有的关系,把本间介绍给各种不同的人。当时日本经济正走下坡,他那似祭典落幕后般的一系列风景画,获得佳评。
本间于是拜托我做他的经纪人,我便也舍我其谁地承担了下来。我既不懂画,也不懂美术,对艺术又没半点素养,可是凭着一股要让本间礼成为重量级画家的冲劲,开始踏上艺术经纪人这条路。年轻时常常一起喝酒的酒伴镰田,原本就开了一家画廊,在他的支援下,我自个儿在代代木开了一间小小的画廊。每天都有想要成为第二个本间礼的创作者带着画前来。以前用来交际应酬的时间,自此以后,通通拿来学习美术。虽年近三十,仍然拼命读书,不但考取了大学的美术系夜间部,还兼做本间的经纪人,最后连学艺员[18]的资格也拿到了。老朋友前原认为我的经历与众不同,便邀请我在广播节目里开一个单元,专门介绍东京都内举办的各项展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