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歌(第7/16页)
简意澄转过脸去,似乎试图和张伊泽在海滩上开始一场旁若无人的接吻。张伊泽轻轻咳了一声,偏了偏头。他才不情愿地把头搭在张伊泽的肩膀上,一边腾出一只手来指挥我拍照。我忽然希望脚下踩的是流沙,哗啦一下把我们全都埋进去尸骨无存。
【苏鹿】,2014
这是洛杉矶,圣莫妮卡海滩,城市里声名远扬的角落,游人众多。我们一直坐在桥边等待,从下午等到黄昏。棕色皮肤的欧洲人拉着悲怆的手风琴,这声音和着晚风,让我的膝盖不断地颤抖。海水黑暗辽阔,这座桥太长了,长得望不到边。还是回去吧,我听见江琴和张伊泽解释,刻舟求剑的做法。她说。
从简意澄的电话被他自己对着张伊泽缠绵到没电之后,我们就再没移动过一步。张伊泽发慌了,好几次尝试着要去找他,都被江琴抓了回来。海边的风很冷,江琴在抽一种薄荷烟,一支接着一支,把里面的小球捏碎的瞬间有一种让人心醉神迷的声音。简意澄想要陪张伊泽去找简意澄,林家鸿一次次地说不能走散,大家不能走散。
“都怪我。”张伊泽把头埋在手心里,手指深深地插到头发中。“都怪我,真的。”他脸色惨白,声音里全都是沮丧。“要不是因为我,大家也不会耽搁在这儿走不掉——”
“我们这么多人都有手机,怕什么?”梁超又站起来,“走,我陪你去找简意澄。”
“去哪儿找?”江琴把烟狠狠地掐灭,慢条斯理地抬起头。“这么大的地方,那么多商场,你们在走他也在走。最后一丢丢三个人,大半夜老黑把你们抓去了怎么办?”
平时听到被黑人抓走这一类笑话,总有人会笑。这个时候没有人笑了,空气里全都是令人恐惧的寂静。
“他可能已经回宾馆了,”我听见我自己说,“如果是我走丢的话,肯定先回宾馆再想办法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带够钱了没有,”张伊泽懊恼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儿离宾馆那么远,只能搭taxi回去——”
“都那么大人了,你还跟着瞎操心什么。”林家鸿坐在桥头上黑暗的一块,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好像不大高兴。“能出去买化妆品还能没带够钱吗?”
张伊泽在石礁上坐了一会儿,其他的人有的看着他,有的看着别处,林家鸿挂着耳机听音乐,水声喧哗,海面上的汽笛声悠远凄厉,没有回音,好像刮在了他们的脑膜上一样,所有人看起来都无比恼火。“我要去找他,我自己去,你们回宾馆等我,就这样吧。”张伊泽恼火地站起来,下定了决心,刚走出去几步,有个黑人就大步朝他走过来,利落地伸出手握了握。张伊泽下意识地伸出手,然后停在那呆呆地看着黑人。
“刚才他挠了你手心几下?”那黑人走过去之后江琴站起来。
“三下。”张伊泽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这什么意思。”
“问价儿。”江琴皱着眉头,也生了气。“你值300美金呢,还免费奉送一绿卡。大晚上穿得花红柳绿的打一右耳钉也敢出去走——”梁超这时候笑了起来,江琴的声音已经被冻得发颤了,“别闹,给我坐下。”
“琴姐,”张伊泽慢慢地转过身来,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在风里不断地发抖。他几乎是咬紧牙关地挺了挺胸,“我也知道你们都看不惯简意澄,但他毕竟是我哥们儿。现在他自己一个人,没有手机,我是真不放心,你就让我去,你们马上回宾馆,不用等我,我自己去找就够了——”
“我擦,×。”林家鸿把烟摔在地上一脚踩灭,抬起头来,“你有完没完?”
他的语气好像忍耐了什么事很久,即将爆发,失控,杀人。张伊泽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今天你家小澄说要看海,我们就一直陪着你们晒太阳,拍你们的接吻照拍了一整天,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们这么多人陪你等个简意澄等了三个小时,老子来这儿是想好好玩的,不是给你们当跟班找基友。张伊泽我告诉你,简意澄也就是你朋友,我给你面子,要不然我早骂他了,我×。今天我算是够了,老子真是他妈的日了狗了——”
“林哥,简意澄惹你啦?”张伊泽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