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那什么,爱过(第21/54页)

还有就是,小伊对我在网贴里写她们都不会做菜的事耿耿于怀,她坚定地认为,要做一个好老婆,必须要“上得了大床,下得了厨房”。从那之后,她逮着空就看菜谱,川湘鲁粤,什么都看,而且特别认真,拿着红黄蓝绿各色荧光笔在“酱油少许,味精少许”之类的文字上杠来杠去。最牛的是,在我买回电饭锅以后,柯依伊同学迫不及待地拿电饭锅做了一次西红柿炒鸡蛋。虽然我极力反对,说炒鸡蛋光靠电饭锅的温度是不够的,可小伊一口咬定“事在人为”,我也只能让她去做。柯依伊同学在电饭锅里倒了点儿油,接上电源把锅干烧了半个小时,直到锅底已经青烟直冒,再把八个鸡蛋打成的满满一大碗蛋液倒进锅里,只听“扑哧……嗞嗞嗞嗞……咝咝咝咝……咝咝……咝……咝……”,接下来就没有动静了。小伊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抄起炒勺拼命地搅拌,妄图用电饭锅底残余的一点儿温度把锅里水汪汪的一摊蛋液炒熟,15分钟以后,小伊心烦意乱地把四个西红柿切成的片统统倒进锅里,搅啊搅啊搅啊搅啊……

那天小伊哭得都快晕过去了,我哄了好久好久,“没事,乖,锅坏了就坏了呗,下个月咱再买一个……”

这些都是在2002年春天,我的大学时代即将过半时发生的。在那个时候,我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女朋友,有几个臭味相投的死党,有望麓桥边一间临河的出租屋,有一套小型组合音响和很多CD,有一辆能看不能骑的潇洒牌摩托车,有一份组织观众的肥差,有一些师弟师妹的崇拜,有大把可以挥霍的时间,有好身体,能踢球,不早泄。我什么都有了,我太满足了,我甚至已经满足到我可以在当时当下意识到自己有多满足。那天和老二他们吃完饭,对他们说完柯依伊用电饭锅炒蛋的故事,当我们从岳阳美食城走出来,沉浸在午饭后一片金黄色的阳光里,我走着走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29

期末很快就到了,我和小伊整天躲在我们的出租屋里埋头复习。复习的时候,我们俩人互不搭理,小伊喜欢坐在桌子前面,像正常的女大学生一样,摊开书,握着笔,旁边还有一只透明塑料水壶,里面灌着白开水。我的复习方法和她不一样,我喜欢抱着课本坐在床上,闷声不响一页页硬背,坐累了就蹲着,蹲累了就趴着,趴累了就躺着,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小伊知道我平时课缺得厉害,要想考试通过,只能指望临时抱佛脚,但是抱着佛脚也得念经才行,我现在这样抱着佛脚打呼噜,要是期末能及格,那才叫人神共愤呢。

“公啊,你这样是不行的!”小伊把我推醒,双手捏着我的腮帮子很认真地说,“今天你才复习了一个小时,已经睡着五六次了!”

“我刚才睡了吗?没有啊!”我使劲儿睁开睡意浓重的眼睛,死不认账,“我那是在默背!表面上睡着了,其实闭着眼睛认真地复习呢!”

“不可能,你都打呼噜了!”

“打了吗?”

“打了!你不打呼我还不会发现你睡着了呢!”

“你确定不是隔壁的?”

“方!鹏!”

“我错了,我错了,我去洗把脸回来接着看……”

我下床出门,到这层楼的公用水房里,用冷水把自己的脑袋淋了个透,擦干头发,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有了点儿精神,转身回屋,捧起《高等数学》翻到睡着前看到的第五页,先打了个哈欠。

“公啊,你先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小伊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好!”我冲她笑了笑,“放心,我从来都不耻下问。”

“你才下呢,我是你尊贵的老婆大人!”柯依伊拍了我一下,欢蹦乱跳地回座位看书了。

然后,没多久,我又睡着了。

这种觉其实不算睡,只能算昏迷,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人在剧痛的时候会晕过去就是这个道理,昏迷可以保护自己不再感受痛苦。我这种睡觉也一样,当我面对厚厚的《高等数学》理论教材时,别说晕了,让我死过去都行。当然,这种昏迷是很浅的,随便碰两下就醒了,何况是被一只枕头狠狠地砸在脸上……“方!鹏!”是小伊的声音,我刺溜一下就醒了,只见柯依伊同学表情严肃地站在床边,“你又睡着啦!头发还是湿的!把床单都弄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