Ⅷ 此爱绵绵无绝期(第8/9页)

有一次我放学比较早,去到医院时,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见二姐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爸爸喝汤。斜阳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满一地斑驳,也把温暖的霞光洒在二姐身上,她微笑着,神情淡定。父亲慈爱地望着她,眼角濡湿。那温馨的画面,时常浮现在我脑海,仿佛二姐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们。

那次是二姐在家里住得最长久的一次。

我偷偷地对她说:“二姐,谢谢你!”她羞涩地笑着说:“做这些家务活,我很拿手,说什么谢呢?我也曾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说完,可能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稍纵即逝的黯淡。

我考上高中后,二姐又回到厦门打工。

父母的期盼不再成空,二姐时不时地都会打电话回来,和父母说说她的打工生涯。周末回家,看到父母接完二姐打来的电话时,那眉梢荡漾的笑意让我为他们感到开心,因为二姐已经原谅了父母当年的错误。

二姐对她的养父母依旧如从前,她说过,无论如何,他们养育了她,这一辈子,她都会好好孝顺他们的。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未来会更美好。

让我没想到的是,收入不高的二姐居然会给我寄生活费,她还给我写过信。她在信中说:

小弟,二姐挣不了大钱,但这钱很干净,是二姐靠双手挣来的,代表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不会嫌弃。

我们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但我终究是你二姐,和父母一起养育你,我也有一份责任。我信命,但我也相信,命运是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而改变的,我不会轻易妥协……

信的最后,泪痕斑斑,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我仔细辨认后,还是看清了最后一句话:爱才是亲情唯一的契约!

那一刻,我站在了幸福的门边

◎宋煜

我一向不是个快乐的人,我一回家就爱掉眼泪,我怀疑我所有的眼泪都流在家里了,因为我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只有在母亲面前我无须掩饰自己的脆弱,继而用流泪的方式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暴露在她的面前。

其实我最不该在母亲面前哭泣,让她难过。她的命太苦。父亲的死把所有的伤害留给了我和她,母亲曾经这样说过。

哥哥姐姐早已成家,立业不知是否谈得上(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但他们都能独立生存,哥哥还借了一笔钱在县城买了楼房。但不知为了什么,哥哥自始至终看不起我,在他那里,我感觉不到血浓于水。

母亲说,我要活着,为了工资我也要活着。她说我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是很难过。如果父亲还活着,那该多好啊!我经常想这个问题,虽然以前我并不十分喜欢自己的父亲。

我的父亲曾是乡中校长。整日的劳碌让他显得很苍老。他三十七岁时才有的我,所以一次在街上,卖给我们烤红薯的大伯误把父亲当成了我爷爷。这让我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有个很苍老的父亲,这让我很不开心,从此便很少和他走在一起。

后来,父亲做了一次大手术,他去做手术的时候,一家人担心得要命。仿佛他去了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可父亲还是回来了,依旧单薄得像张纸片,并且脸色更加苍白了,由几个人扶着。回来后的父亲变得很寡言,经常独自坐在中午暖洋洋的阳光下,像棵失水的植物,神情颓败。我喊他爸爸,他也只是走形式似的牵动一下嘴角。但很多时候他会愣愣地看我,母亲说过,你父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放学回到家,我会懂事地闭上嘴巴,不多说一句话。因为我们家已经没有说笑声了,那偶然间发出的愉快的说笑声会很快在空气中沉寂下去,它触痛了我们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父亲很快就去世了,蒙了白布躺在由木门支成的床上,一屋子的人放声大哭,我也夹杂在其间跟着一起哭。那是个冻得人牙齿吱吱响的冬季。晚上所有的人都干坐着不肯睡,并且还大敞着房门。寒风呼啦啦地灌进来,我蜷缩在床上,母亲把一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在慢慢聚来的暖意中,少不知事的我很快便睡着了。

父亲临死前给我买了一个棉袄。母亲后来说买那件棉袄的时候,父亲没有讨价还价,母亲还为此责怪了他。但父亲说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小儿子要考试了,在院子里考,却没有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