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一期一会(第4/9页)

她想她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男子,随即顺手拦了一辆车。

于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同一栋公寓,只是彼此互不知晓。

深夜,昭阳把相机里的图片导出来,看着亲手拍摄的死亡,那么近的距离,纵然事不关己,也总是挥之不去。他清楚地看到女孩坠地前的脸,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点下鼠标右键,摁下换挡键,把图片删掉,彻彻底底。而后他给朋友打电话,“我明天去上班。”

朋友被他从睡眠状态中生生吵醒,程序性地先骂了他两句,而后说,“公司要给杂志拍一组非常生活的图片,选定了你那个小区,比较近,环境好。我们明天九点到,你带着你的相机下来就行,衣冠不整也没关系。”

3、

Down by the sally garden,my love and I did meet……

音乐回旋,花瓣与香槟,誓言与契约,亲吻与欢呼。

这是凉夏推荐给晋浔的开场音乐,她说婚礼进行曲听着太壮烈好像上战场,这是,晋浔与叶迦的婚礼。

凉夏站在酒店大厅最靠近旋转门的位置,在人群之外,在通透明亮的灯光、反光、阳光混杂里,看着只穿一袭简洁白色旗袍的叶迦,她始终安心地把手交付予身旁要领她一生久远的男子。

那笑容,恍然将时光的顺流轻易扭转,扭转回了八年前的初雪。而叶迦,她实在羸弱,却有含而不露的定力,只是浅浅依着晋浔,就与这凶险世间彻底隔开了安全的距离。

凉夏觉得自己不自觉地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喜欢看悲剧,也不再喜欢伤春悲秋,炙热的夏天会在心里烘烤出寂静,而圆满结局总让她热泪盈眶。

这世上,得失之间,总归有人能够获得幸福。凉夏捏着酒杯,转过身去,还有什么,比美满更容易让人心碎。

新人在典礼结束后须稍做休息,而后挨桌进酒,是平素里亲近朋友戏耍新人的好时机。晋浔趁着空当走到独自站在角落的凉夏身边,“我们一会儿结束后直接飞希腊,送我们到机场么?司机会送你回来。”

凉夏摇头,把高挑酒杯举到晋浔面前,明黄的起泡酒剔透开了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新婚快乐。我希望她永远忘记,而不要偷偷记在心里。我觉得叶迦不看见我就永远都不会想起那么晦暗的下雪天,虽然可能只有我这样想而已。”

晋浔点头表示明白,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凉夏的脑袋:“路上慢一点,不要心不在焉地过马路。”

“嗯,知道了。”

知道了,都知道了,所以要走了。凉夏放下空空的酒杯,转身离开了这充斥百合花香的地方,不离不弃是一个神话,而在神话铸成之前写下第一笔则是勇气。凉夏知道自己缺乏某种勇气,只能夜夜依靠酒精催眠。

有一段时间了,不喝酒便不能成眠,酒成了生活必需品,桐颜总说她应当去嘉士伯之类的公司工作,茶水间一定无限量供应酒水,一醉不醒。

而今天,一醉不醒的人却是桐颜。蹲到了大新闻第一手资料回来,立了功,午饭被主任同事灌下去许多酒,坐在出租车上就直接睡了过去,车到小区门口,司机喊她许多声才清醒过来。

匆匆付了钱下车,想起凉夏去参加朋友婚礼,没有人能给她一大杯蜂蜜水的感觉真是不太好。

晃晃悠悠走在曲折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偶尔闪避迎面颠簸跑来的宠物犬,走着走着忽而看见公寓楼下聚集了一小撮人,遮光板,相机,监视器,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喝多了?眼花了?走错了?着莫名其妙的拍摄场景即刻吸引了桐颜。

妆容前卫的模特与平淡无华的居民区,以及围观的寥寥群众。桐颜慢慢走过去,带着满脸好奇,欲成为围观的一员。

“今天下班这么早?”人群之外的长椅上,坐着默默擦拭相机镜头的男子,抬起头来对桐颜说道。

“我是加班……早什么早……”桐颜皱了皱眉头,谁这么不知趣,低下头来,男子上扬的嘴角勾出她艰难的记忆,恍然大悟,“啊……是你啊……哎呀我就说你是摄影师嘛!你骗不了我!我叫桐颜,报社记者,你是?”

“昭阳。”

桐颜开始手忙脚乱翻找口袋和背包,许多发票、名片纷纷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