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第21/46页)

李明溪揩着嘴巴出来了,朱怀镜就说时间不早了,下午还要上班,告辞了。卜知非起身再次同二位握手,谢谢谢谢,拱手不迭。

在车上,朱怀镜问李明溪:“你知道卜老是怎么死的吗?”

李明溪像是听不懂这话,张嘴鼓眼的,反问:“死了就是死了,还怎么死的?”

朱怀镜白他一眼,说:“卜老藏的那幅石涛《高山冷月图》丢了,不吃不喝,睡了几天就去了。”

“画?”李明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个字,不做声了。

送走李明溪,朱怀镜仍回办公室。总想着卜老临终说的知是易,知非难,不胜感叹。朱怀镜想自己身在官场,多是让你知是,而用不着你知非。久而久之,大凡官场中人,平生就只知道聆听指示,点头称是了。卜老一生,虽是平头百姓,却最懂天地间的大道理。

快下班的时候,卜知非来电话,说殡仪馆的事联系好了,非常感谢。朱怀镜自是客气,说不必言谢。这时他还不知道月塘派出所是怎么办好事情的,只是暗自感慨,心想难怪很多领导同志都喜欢同公安人员交朋友。放下电话,他正提着公文包要走,方明远进了他的办公室,开玩笑说:“怎么,急着回去帮老婆做饭?”

朱怀镜便放下公文包,说:“哪里哪里。有什么指示?请坐请坐。”

方明远说:“这几天皮市长很忙,我随他东奔西走,想见你都没时间。没事,只想同你扯扯白话。”

朱怀镜便递烟,心想方明远一定是知道他要提拔的消息了。果然方明远神秘一笑,说:“朱兄,你又有好事了,祝贺你啊!”

朱怀镜摇头笑道:“谢谢方兄弟。我朱某能有今天,都是仰仗兄弟你提携啊。”

方明远摆手道:“哪里啊,你要谢就得谢皮市长。皮市长对你可是非常器重啊。我听他同柳秘书长多次说到你提拔的事。当时不太明朗,我不方便同你讲。”

朱怀镜听得出,方明远明着是为皮市长卖人情,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表功。他指着方明远笑道:“原来方兄对我也留一手啊!”

“哪敢?”方明远话锋一转,“今后朱兄就是我的领导了,得你多多栽培我才是啊。”

听了这话,朱怀镜明白方明远心里不太熨帖,只是不太好说。兄弟二人,如今朱怀镜要升了,他自己虽是皮市长秘书,却仍是副处级。也许说不上嫉妒,但心里至少有些酸溜溜的吧。朱怀镜自己清楚,他的时来运转,的确是因为皮市长的看重,而这一切都同方明远有很大关系。他不便明着安慰方明远,这样倒像看出他心理不平衡似的,就说:“我两兄弟就别说客气话了。我知道你的后劲比我足,你才是可为大用的材料。我呢?勉强混个厅局级,没大出息的。”

方明远却叹了声,说:“唉,官场凶险,这官当也好,不当也好。跟你说个绝密,财政局的班子,这回只怕要一窝端了。”

“为什么?我倒是一点风都没听见。”

方明远说:“财政局的投资公司,出了大事。投资公司的经理昨天已被收审了,据说所有局领导都会牵进去。”

“经济问题?”朱怀镜问。

方明远说:“还能有什么问题?现在的事,不是经济问题还能有什么问题?只要出了经济问题,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以权谋私问题、渎职问题等等才会连着出来。经济问题没出来,一切问题都掩盖着,身边有女人那是人家有本事。”

朱怀镜也不怎么吃惊,如今听谁出了事都似乎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财政局的蓝局长资格很老,在市里领导面前很有面子,真扳得动他?便说:“我同蓝局长工作联系多,知道他关系很硬。他同司马市长在一起,简直是兄弟一般,他同皮市长也不错。”

方明远笑道:“他同皮市长只是工作关系,同司马倒是私交不错。”

朱怀镜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却不便点破。最近常听到有人议论皮市长同司马副市长私下不和,看来这案子一定有更深层的背景了。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旁敲侧击:“皮市长对这案子态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