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第33/44页)

玉琴已经上床了,朱怀镜叫她别起来,自己跑去洗了澡,再进房来休息。两人抱着温存会儿,玉琴说:“下午上面头儿来谈了话,老雷去商业总公司任副总经理,让我任龙兴总经理。”

朱怀镜说:“是吗?祝贺你。”玉琴说:“祝贺什么?又不是当什么大官,只是头上多些责任而已。”朱怀镜就像刚才知道的样子,表情也淡淡的。其实这是他活动的结果。他从未同玉琴说起过这事,怕她有想法。而玉琴呢?也早猜着朱怀镜肯定在中间做了工作,只是嘴上不说破。他们俩在这些事情上自觉地心照不宣,免得俗了两人的爱情。他们总在努力相信,两人的爱情是圣洁的,不存在任何交易,哪怕是一丝世俗的私心杂念。

朱怀镜礼节性地表示了祝贺,就把话题转了,说:“卜老家里那个后院很美,尤其是那月光。久居城市,对月光几乎都陌生了。月光还是乡下的好。我小时候都是在乡村度过的,乡村没别的稀罕东西,却有绝好的月光。夏夜的月光下,满是纳凉的人们。靠在竹椅上,手摇着大蒲扇,无牵无挂,百事不想。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再也找不回这样的心境了。”

玉琴关了灯,拉开窗帘,月光慢慢地就流进屋里来了。她趴在朱怀镜身上,一手托着下巴,做遐思状,说:“其实我小时候,龙兴这块地方还不太繁华,后面不远处就是田垄了,夏夜遍地蛙鸣。”玉琴动情地描述着自己的童年,背景当然是夏夜的月光下。朱怀镜感觉玉琴也在有意回避她提拔的话题,如果挑明她这个总经理是朱怀镜为她争来的,她会很伤自尊心的,更重要的是这似乎玷污了他俩的爱情。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这个晚上,朱怀镜满脑子的月光,玉琴却睡得似乎很安逸。

次日清早,两人破例没有去打网球。洗漱完了,开车出去,找个地方吃了早点,先去接曾俚。曾俚上了车,朱怀镜问他妈妈好些了不。曾俚说大问题没有,只是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回这么一弄,更加虚了。这事说起来影响情绪,朱怀镜安慰了几句,就换了话题。一会儿到了李明溪楼下,朱怀镜下车使劲喊了几声,没有响动。他一个人上楼去,敲了半天门,李明溪才开了门。依旧是小心地把门开着一条缝儿,贼虚虚地望着外面。“老大早了,你还睡着?快下来吧,我不进来了。”朱怀镜便下楼去等。又是老半天,李明溪才磨磨蹭蹭地下来了。

“只是游泳的话,还要费这么大的劲?找个游泳馆多省事。”曾俚说。

朱怀镜说:“游泳馆太不卫生了。”

“荆水河也并不见得干净。”曾俚说。

玉琴说:“看看吧,有干净的地方就游泳,不然出来散散心也好。一年四季闷在城里,多难受。”

李明溪说:“随你们怎么着,我反正不会游泳。”

朱怀镜忘记李明溪说过自己是个旱鸭子了,就说:“那你哑巴了?我同你商量,一直是说出来游泳。你早说我们可以安排别的活动呀?这活动是专门为你和曾俚安排的。你呀!”俗话说,玩笑笑假不笑真,朱怀镜嘴巴里的“疯子”二字到喉咙口却咽了回去。他担心李明溪精神只怕真的有些问题了。

汽车往西溯荆水而上,出了荆都市区,渐显田园风光。找了个僻静处,下车看了看,见河水仍然浑浊,只好上车继续西行。曾俚说只怕找不到干净地方。朱怀镜说反正只当散心,走走停停,有合适的地方就下去。中途又下去好几次,见河水都不干净。朱怀镜便有些懒心了,同玉琴换了位置,让她来开车。曾俚和李明溪都不是善于开玩笑的人,而同他们正经讨论什么话题又难免过于认真,显得枯燥。气氛就有些沉闷了。朱怀镜突然觉得自己简直自作多情了,担心这两位朋友心情不好,拉他们出来散心。可这两位朋友却并不显得有多大兴趣,坐在车上快打瞌睡了。朱怀镜现在交往的人实在太多,但他真正能轻松相处的只有玉琴、李明溪、曾俚,还有卜未之老人。这四个人,李明溪生活在梦幻里,曾俚生活在理想里,卜老生活在古风里,玉琴呢?朱怀镜不忍心去问她生活在什么里面。朱怀镜情绪有些灰了,闭上了眼睛。最近他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有时候觉得自己混得不错,有身份、有地位、有情人,还有了汽车,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有色彩。有时候又会突然空虚起来,认为自己如同行尸走肉,放浪形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