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危情记(第8/16页)

我听完她的诉说,心中窃喜,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要让小姑娘欠我一个人情。

当时我已经有了主意,但我没有按这个主意说,而是说这个嘛,要按照法律来,要请个好律师过去,跟他们较量。她傻了,说这有用吗,开发商那么嚣张,就是跟县里的头头脑脑沆瀣一气,您是市里的领导,我还以为只要跟我们县里领导打个电话干预一下,就行了呢。我说,这不行,以权力干预权力,甚至凌驾法律,不符合规矩,还是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得找一个厉害的律师,以理说理,以法说法,我相信一定能成。她泪眼巴巴地说,到哪里找到这样的大律师呢。我说,所以啊,你不正来找我了吗。她听了这话,笑了,说,您真好心又正派,天下的领导都像您这样,老百姓就好过多了。

唉,所以说啊,有个词叫“天真可爱”,“天真”和“可爱”是放在一起的,绝配。年轻人的可爱,就在于尚未脱离天真。她的事我其实根本没有用什么律师,就是给县里打了一个电话解决的,因为这个事确实是欺负人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县里说,赶紧纠正过来,该道歉就道歉,该补偿就补偿。我当时虽然还不是市领导,但我跟市属的几个县区的领导都熟悉。对小乔家这样的百姓来说,是大事,可对我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找个熟悉的县领导让他过问一下就行了。

事情很快摆平,小乔的父亲拿到了补偿款、医疗费,很快就出院了。开发商还专门登门道歉。小乔感激得不行,一定要请我吃饭,我说行啊,你请客我埋单吧,地方我来定。

吃饭的时候,她心思重重地问我,官司打赢了,但拿到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付大律师的代理费。我逗她说,够呛够呛,大律师的起步价都是几十万呢。她说,她马上毕业了,工作后会抓紧时间还钱。我说算了,算了,律师是我的朋友,人家哪里好意思向我收代理费啊!她说,那不行那不行。我说为什么不行,她说,我不能欠你那么大的人情,我会给你钱。

我笑笑,说,好吧,我等着。

我们后来又在一起吃了几次饭,我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很快就同居了。我感觉我恋爱了。那阵子,庞老板喊我去吃饭、K歌、桑拿,甚至弄些模特儿陪我闹腾,我都提不起劲来。准确地说,好像小乔的出现,把我心里的那个空荡荡的缺口给填上了。我认为此前20多年,我没有谈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更谈不上人生该有的轰轰烈烈爱一场。小乔有一米七几的个子,白皙,修长,纯真无邪。她在跟我交往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向我伸手要钱,而总是开玩笑说,我这是以身抵债呢,从现在起,我不叫“小乔”了,我是还卖身债的“喜儿”,你就是“黄世仁”。我从此就叫她“喜儿”,她就喊我“黄世仁”。

“喜儿”的出现,经常让我彻夜难眠,思绪万千,我觉得这是上天冥冥中给我的补偿,我在事业上打拼了几十年,情感上却如同空白。“喜儿”让我如获至宝,情感上产生巨大的满足感,甚至内心偷偷地升起一种自豪感,一股骄傲感。我为她也是拼了。她大学毕业,我亲自为她找工作,一口气为她落实了四份工作,供她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后来她选择的不是自己专业对口的外贸,而是到市商业银行上班。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工资高才不需要看“黄世仁”的脸色,才不需要用“黄世仁”的钱啊,“喜儿”可不能拖累“黄世仁”,“喜儿”希望年轻有为的“黄世仁”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而不是一生背负儿女情长;更不能因为我,丧失志气,甚至犯错误。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感动得哭了。那一刻,我想我为她死,都义无反顾。

听到这里,丁先生,您也许理解我为什么在回老家视察的时候,一定要去一趟百货公司大楼,试图望一眼姓吴的初恋,那个女版的“高加林”,哈哈。当然,“初恋”这个词用在那里,也不一定准确了。反正,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那种在内心里,在下意识里,偷偷地比照,快感无法形容啊。

现在回想,也挺罪恶的。我面对生命中的任何一个女人的时候,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还有其他女人在,法律上的,道义上的,名义上的,事实上的,全然没有在乎。我面对谁,眼睛里只有谁,不是吗,我觉得自己是独立的,有权利这样,只不过是不可告人的隐私而已。那时候,我的事业处在亢进期,是市里的大红人,开发区成为全省甚至整个西部的标杆,来学习的政府团队,一年几十批甚至上百批。除了春节,没有一个星期缺接待的,来者都要点名求见我,听我介绍经验。市委书记和市长看到我,都是一口一个“小赵小赵”地喊着,那种亲昵,对我来说太激励了。我也没有辜负这份厚爱,我在工作上没日没夜地拼命,我对自己说,一辈子得像个军人,一辈子都要处在当年抗洪救灾的那种劲头上,一辈子不要再挨手电筒抽打,被别人说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