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流(第7/13页)
“没事儿,都挺好的,就是一下子突然没了食欲。”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初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
“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是啊,菊之井的酒菜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想了也白想。人家就是做买卖的,只在你有钱的时候讨你欢心,招呼你欢迎你。你去店门口看看,那些涂抹胭脂、打扮艳丽的女人,就是专门勾引你们这些男人的。只要你一进门,就会想方设法骗你的钱,等把你的钱都骗光了就不理睬你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你要这么想:我现在落魄了,穷光蛋一个了,她们不会理睬我的。这么一想就没什么好恨的了,你现在恨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是没想通。
你看后街那个酒铺的伙计,他就是被二叶屋的阿角迷得鬼迷心窍,还挪用店里的账房钱。为了填补亏空,还去赌博,还是在盂兰盆节的时候去雷神虎这恶霸开的赌场碰运气,结果走上了歪路,最后因为偷窃仓库被送进了牢房。
现在这男的在监狱里吃着牢饭,人家阿角啥事没有,也压根就不在乎他,依旧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也没人会指责她,照样做人家的兴旺生意。
本来嘛,哄骗男人就是人家做的买卖,男的上当受骗也只能怪自己,被骗的才是傻瓜!你还想着那些女人干吗呢?好好提起精神来干活,想方设法攒点钱吧!你整天没精打采的,我和孩子可怎么生活啊?要是这么下去,保不准哪天要出门要饭了。你要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话,就下定决心彻底了断吧。等你有钱了别说什么阿力姑娘,就算什么小紫也好,扬卷也好,你要能买个别墅把她们养起来我都没意见。当然现在你就别想那些了,打起精神,好好吃饭吧!你瞧,儿子都不高兴了。”
太吉已经放下了碗筷,流露出不安的神情,看着父母的脸色。
“唉,我都已经有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还在惦记那个该死的狐狸精。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源七暗暗自责,一想起阿力寸心如割,不禁在心中骂自己没出息。
他对阿初说:“你说的我都明白,我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这么犯蠢下去。以后别跟我提什么阿力了,只要你一提起我就会想起过去做的蠢事,就更加抬不起头来,我现在这样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想吃饭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不用担心。孩子,快吃饭吧!”
源七说完之后,就躺倒在榻榻米上,用团扇在胸前啪嗒啪嗒扇着,不是为了驱散蚊香的熏烟,而是为了驱散心中念念不忘的火热思念。
五
是谁给娼妓们取的外号,叫她们“白面鬼”的?她们站在妓院这个“无间地狱”的门口,用千娇百媚的伎俩将男人哄骗进去,让他们有的陷入倒吊的血海,有的被逼上负债累累的刀山,这些都是她们习以为常的手段。在那娇声软语的招呼声中,仿若吃蛇的可怕野鸟发出的啼叫,真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她们也是人啊,也是母亲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吃着母乳,牙牙学语慢慢学着走路,也会哇哇地做出惹人疼爱的可爱样子。如果大人拿钞票和点心让这些孩子选,她们也一定会把手伸向点心的。虽然现在做的行当是信口雌黄、言而无信的皮肉生意,但是一百个人之中总有一个会动真感情,会流着泪诉说自己的内心。
“你听我跟你讲哦,那个洗染铺的老辰真是太不像话了,昨天在川田屋门口跟那个臭丫头阿六毛手毛脚,还追到街上打情骂俏去了,简直不要脸。他这么胡搞,怎么能好?你猜他今年多大了?都三十出头了!每次见到他我都要提醒他:你也差不多该成家立业了。可他都是嗯嗯地嘴上答应,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他的老父亲都这么大年纪了,他娘的眼睛又坏了,真该早点收心才是啊!我虽然做这种行当,也是心甘情愿给他洗衣服裤子,但是他总这样沾花惹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帮我赎身啊。一想起他我就心烦意乱,生意都懒得做,客人也懒得招呼了。烦死了,烦死了!”
像这位娼妓,平常靠着花言巧语蒙骗客人,却也忍不住对那薄情的男人牢骚满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忍受头疼。
也有人在黄昏时对着镜子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