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吉姆和坦坦(第9/11页)
骑车累了,停下来,更多的时候是吉姆带着坦坦划船、买冰激凌、看路边演出,我就趁机钻进路边小店看衣服。衣服有打折的,有看上去不错的,但是穿到身上很难有一件满意的,费去很多时间。吉姆气得嗷嗷叫:“你怎么把我们丢了,把坦坦丢了。”我厚着脸皮道:“我把坦坦丢给你了啊,他更喜欢你啊!”
离开了博登湖,告别了吉姆,我问坦坦:“今后我们每年来看吉姆一次好吗?”“不,每月一次。”坦坦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说儿子一个月看一次吉姆的想法像天方夜谭,就是妈妈提出一年看一次吉姆也很难做到。在德国,柏林和博登湖,天南地北,相距上千公里。
坦坦呢?他爱吉姆,从3岁起就会明确地说:“妈妈,爸爸对你不好,他总和你吵架。吉姆对你好!”但是坦坦也爱他的爸爸,为了坦坦能扎下中国文化的根,我送坦坦回北京上小学了,不上德国的学校,也不上国际学校,就上家门口最近最普通的学校,因为我自己上中学的时候就放弃了住校的重点中学,而是留在了离家不远的普通中学。我的经验是,父母给予的知识、家庭的温暖更重要。我有理由这辈子不见坦坦的父亲,但是我从不阻止坦坦见他父亲和爱着孙子的奶奶。在中国,坦坦还有外婆、外公众多亲人在身边,但是,坦坦对吉姆也有类似亲人的感情。有时,坦坦会愣头愣脑地冒出一句:“妈妈,我想吉姆!”

骑自行车游博登湖的路上,坦坦和吉姆两个人点餐都一模一样,喝大杯可乐,等着吃意大利番茄肉汁面。

博登湖中,吉姆和坦坦打水漂,看谁的能漂得远。两个人跳下水去游,想游到对岸,但还是有点远,天都快黑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吧。
年终电话
吉姆和我分手数年后,由于我得了重病,我们的关系重新又变得紧密起来。我们对自己的剖析和对对方的表白好像比在一起生活时还多。在柏林时,一次和吉姆约着去看电影,吉姆提出一块吃晚饭,我在电话里习惯性地揶揄:“吉姆,这是你的话?今天又看电影,又上馆子?好像你还想都请客?”电话那头吉姆很轻松:“是啊,我说的,我就是想请你的客啊!”
“是什么让你变得这么大方?”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却更诚恳:“我变得大方都是受你的影响啊,你还记得在法兰克福吗?你考驾照,我承诺考过没考过都请你吃饭,后来你没考过,情绪低落,我请你上印度饭馆,可是建议你点专给儿童的小份菜,你生气了。我那时多没劲啊,现在我越来越想通了,钱不重要,我不用算计那么多,甚至失业也没那么可怕,而且生活一定会照样过下去。”电话这头我听蒙了,虽然一下子不可能像吉姆那样反省,但是我也不再揶揄:“吉姆,是你自己变了,你变得轻松和坚强了,我们晚上好好享受一下,不用你都请客。”
我打电话口无遮拦调皮惯了,放下电话却木然沉思了很久。这段沉思的结果一直拖到那次在博登湖边才表达出来,也不知道我自己怎样开的头:“吉姆,你知道,我曾经是多么想和你要一个孩子,可是我却做出了另外的事,简直可以说,得癌症就是我该得的报应。”吉姆训斥道:“不要胡说,坦坦多么聪明可爱,你有责任为他健康地活着。再说,你现在已经没有癌症了,你是一个健康的人,癌症早已经没有了。”
我停在孩子的话题上,继续说想说的话:“以前我闯红灯你都认为我做母亲不够成熟,现在你动不动说哪个女人为你生个孩子你就抚养,你提到的那些有问题的女人我很担心。其实我也准备好在等着了,要是哪个女人生了你的孩子,她要是不管孩子了,我来管吧,我就带着坦坦和你的孩子,有两个孩子我会很满足。”吉姆听了我的话,却开始说别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我注定没有孩子。坦坦多么可爱。你还是帮我找一个中国女孩吧。”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当年分手时,吉姆大叫:“中国女人,中国女人,永远不要再找中国女人。”那时我多么难过啊,我明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几亿中国女性中的一个,根本代表不了中国女人。但是,在那样的时候,我摆脱不了那种感觉,我觉得自己给中国女人丢了脸。我曾经多么想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其中也包含了为中国女人争气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