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8页)
“来,来,亲爱的。”塞尔玛姨妈说道。她隔着餐桌伸过一只手拍了拍凯特的餐具垫,这是她能够着凯特的唯一方式了。“那就一桌十三人吧。”她说,“我只是想要依循传统,仅此而已。我们一点儿也不迷信。别为这事苦恼。一切都不用你操心。告诉她,皮奥德尔。”
皮奥特尔就坐在凯特边上,他靠拢过来甩出一只胳膊绕在她肩上。“别担心,我的凯特娅。”他说道,吐出红胡椒的呛人气味。
“真甜蜜。”塞尔玛姨妈柔声夸赞。
凯特把肩膀从他胳膊下挪开,伸手拿起水杯。“我就是不喜欢小题大做。”她对着所有人说,然后喝了一口水。
“这是当然的,”塞尔玛姨妈安慰她说,“不会搞任何小题大做的,你看着吧。路易斯,酒呢?给她倒杯酒。”
“恐怕已经喝完了。”
“你只是有点紧张,仅此而已。这是新娘常有的不安。来,凯特,我就再问你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然后我就闭嘴:你们没有打算婚礼当天就离开,对吧?”
“离开?”凯特说。
“度蜜月啊。”
“没有。”
她懒得解释说他们根本就不度蜜月。
“太好了,”塞尔玛姨妈说道,“我总觉得,才举行完婚礼就急匆匆地开始一场漫长的耗费体力的旅行,真是大错特错的决定。所以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在那天晚上举行我们的小小宴会。这样就好多了。我们会早点开始,因为这天肯定够你受的了。五点或是五点半左右,开始端上喝的。就这样。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我们换个话题吧。这鸡肉可真有趣!是你们两个男人做的吗?让我刮目相看。邦妮,你不来点吗?”
“我是素食主义者?”邦妮说。
“哦,是吗?理查德有个阶段也这样。”
“这不是一个……”
“谢谢,塞尔玛姨妈。”凯特说。
这一次,她说的是真心话。姨妈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让她莫名地感到慰藉。
这不是新娘常有的不安,而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同意这事?你怎么能允许这事?难道没人来阻止我吗”?
上个星期二——轮到凯特负责“额外托管”——在把最后一个孩子送上最后一个过来的家长的车上后,她回到四岁班,只见所有的教师和助理一下子从小朋友坐的迷你椅上跳了起来,齐声喊道:“惊喜!惊喜!”原来就在她离开的短短时间里,他们都从各自躲藏的地方出来,在昌西夫人的桌子上铺了纸餐布,往上面摆好点心、纸杯和一叠纸盘子,那张堆乐高积木的桌子上则倒放了一把蕾丝阳伞,里面堆满了用薄纸包起来的各种礼物。亚当弹着他的吉他,达令夫人在潘趣酒碗后面主持着局面。“你事先知道吗?你猜到了吗?”他们不停地问凯特。凯特说:“从来想都没想过。”这倒是大实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断这样说着。
他们把礼物塞给她,附带没完没了的解释:我本来订的是蓝色的马克杯,结果送来的却是绿色的;这个沙拉碗可以放进洗碗机里直接洗;如果她已经有了套切肉刀具的话,也可以把这套拿去换掉。他们让她坐在宝座上——昌西夫人的写字桌——给她端上粉白相间的纸杯蛋糕和自家烤的布朗尼蛋糕。亚当唱起了《忧愁河上的桥》,然后费尔韦瑟夫人问她能不能给大家看一下皮奥特尔的照片(凯特给他们看了她手机里存的那张在餐厅拍的照片。有几个人说他长得很好看)。乔治·安娜想知道凯特打不打算把他带到四岁班来,在“展示与讲述”时间和大家见个面,但凯特回答:“哦,他一刻也没法从研究中抽身。”说这话时她想象着,皮奥特尔要是有机会露露面,该会如何地欣喜若狂,然后他又会如何把整件事搞得热闹张扬。鲍尔夫人还给了她一条忠告,让她打一开始就要让他明白得自己捡起袜子。
现在他们似乎对她另眼相看了。她有了地位,她变得重要了。突然之间,他们都对她要说的话感兴趣起来。
在这之前,她从未完全明白自己一直是无足轻重的,这种变化让她感到生气,却又匪夷所思地觉得不无欣慰。同时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真是搞不懂。
结婚会不会对她的晋升有所帮助呢?她忍不住想。自从宣布订婚消息后,她发现自己还一次都没被叫到办公室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