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7页)

他想了想。“这就是说有的碗是洗了两次的,”他说,“即使它们用都没用过。”

“洗过两次或六次,你猜到了。”

“而且有时候你们用的可能是吃过的碗,凑巧的话。”

“除非我们当中有谁把盘子舔得非常、非常干净,”她说,然后笑起来,“这是一个体系,父亲发明的体系。”

“啊,是啊,”他说,“体系。”

他打开水槽里的水龙头,开始洗起盘子来。她父亲的体系里没提到先擦洗,他只是规定,有任何没洗干净的碗的话,就放进洗碗机里再洗一次。其实即使不洗第二回,他们至少也知道所有碗都是消过毒的。但她觉察到皮奥特尔对他们的做法不以为然,于是她也没试图阻止他。

尽管他哗啦啦地放着热水,而这样做是极不环保的,她父亲见了定会抓狂。

“你们没有女佣?”过了一会儿皮奥特尔问道。

“现在没了,”凯特说,她把肉糜重新放回冰箱里,“这就是为什么父亲发明了各种体系。”

“你们的母亲过世了。”

“死了,”凯特说,“是啊。”

“对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他说。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事先背下来的。

“哦,没什么,”凯特说,“我跟她没那么熟啦。”

“你为什么跟她不熟?”

“她在生完我之后就得了抑郁症。”凯特现在来到了餐厅,正在擦着桌子。回到厨房后她继续说:“找了个人照看我,然后自己就一蹶不振了。”她说着笑起来。

皮奥特尔没有笑。她记得他说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猜你跟你母亲也不熟。”她说。

“是的,”他说着,同时把盘子一个个插进洗碗机里,它们看上去已经干净得能直接拿起来吃了,“我是被捡来的。”

“弃婴?”

“是的,在门廊上捡到的。放在一个黄桃罐子里。纸条只留了三个字:两天大。”

当他和她父亲聊天时,他听起来还算聪明,甚至是蛮有思想的。然而一碰到离科学远一点的话题,他就又会暴露出语言障碍。比如说,她找不出他使用或是不使用冠词的形容词的任何规律,冠词和形容词的使用有那么难掌握吗?

她一把将洗碗布丢进储藏柜的篮子里。她父亲偏爱全棉洗碗布,习惯于用过一次后就把它们漂白洗净。他对海绵怀有一种近乎迷信的恐惧。

“行了,都做完啦,”她对皮奥特尔说,“谢谢你帮忙。父亲在起居室里,我觉得。”

他站起来看着她,或许是等她来给他带路,但她往后倚靠在水槽边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最后,他终于转身离开了厨房,凯特则来到餐厅处理那堆个税申报单。

“今晚不错,对吧?”父亲问她。

送走皮奥特尔后,他游荡到餐厅来。凯特算完一栏总数后才抬起头来,问道:“你和邦妮谈了吗?”

“邦妮?”

“你和她谈了爱德华·明茨的事吗?”

“谈了。”

“她怎么说?”

“关于什么怎么说?”

凯特叹了口气。“来,我们集中下注意力,”她说,“你有没有问她为什么不直接从那个机构找个辅导老师?你问出明茨收多少钱了吗?”

“他不收一分钱。”

“好吧,这并不是好事。”

“为什么?”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专业的老师。我们想要的情况是,如果他帮不上邦妮的话,我们能够把他开了。”

“你愿意嫁给皮奥德尔吗?”她父亲问。

“哈?”

她靠到椅背上,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计算器还在她左手上,圆珠笔在右手上。这个问题的全部意义是在延迟了几秒钟之后迎面向她击来的——就像对准上腹部的猛然一拳。

他没有说第二遍。他只是站在那里,满怀期望地等待她回答,双手握紧拳头插在工装裤口袋里。

“请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她说。

“现在,就只是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凯特,”他说,“三思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一个我认都不认识的人,为的只是让你能留住你的研究助理?”

“他不是什么普通的研究助理。他是皮奥德尔·施谢尔巴科夫,而且你对他也稍有了解。起码我对他的推荐也可以让你略知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