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第5/8页)
“我们过了了不起的一天。”他又说,“这个地方很美。”
他仰卧着,脸上笑眯眯的,看来他不太急于睡觉。
“是的,我很喜欢这顿晚饭和那堆炉火,在炉火前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天。”
“为什么像老朋友?”热尔贝问。
“我们像一些老成持重、与世无争的人那样谈论了爱情、友谊。”
语调中存在一种带有怨恨的讽刺味,这没有逃过热尔贝的注意,他局促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您为明天制订了令人满意的计划了?”短暂的沉默后他问道。
“对,不复杂。”弗朗索瓦丝说。
她放弃了,她并无不快地感到气氛变得沉闷了。热尔贝又做了一下努力。
“您刚才讲到的那个湖,如果能在里面洗澡就太让人高兴了。”
“也许能。”弗朗索瓦丝说。
她固执地保持沉默。通常他们之间谈话从不冷场。热尔贝终将预感到一些什么。
“您看我会做什么。”他突然说。
他把双手举过头,活动手指,灯光在对面墙上照射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动物侧影。
“您太巧了!”弗朗索瓦丝说。
“我还会做一个法官。”热尔贝说。
她现在确信他在故作镇静。她心情紧张地看着他专心致志地做兔子、骆驼、长颈鹿的影子。当他使尽了最后所有本领时,他放下手。
“皮影戏很好看。”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几乎和木偶戏一样好看。您从来没有见过贝格拉米安画的侧影像吗?只是我们缺少一个剧本。明年我们将尝试重新搞这个。”
他骤然停止说话,他不再能装作没有发现弗朗索瓦丝没在听。她转过身趴着,注视着光线渐渐暗淡的电筒。
“电池快完了。”他说,“它快灭了。”
弗朗索瓦丝什么也没回答。尽管从碎玻璃窗中吹进来的气流很冷,她却汗流浃背,她觉得自己停留在一个深渊上方,既不能进,又不能退。她没有思想,没有欲望,她顿时觉得这种情况纯粹荒谬。她神经质地笑了笑。
“您笑什么?”热尔贝说。
“没什么。”弗朗索瓦丝说。
她的嘴唇开始颤抖,她曾全心全意地希望提出这个问题,现在她胆怯了。
“您想什么事了?”热尔贝问。
“没有,”她说,“什么也没有。”
她突然热泪盈眶,心情异常激动。现在她不好办了。要热尔贝来强迫她说出来了。也许他们之间令人愉快的友谊将永远受到损害。
“应该承认,我知道您想了什么。”热尔贝用挑衅的口吻说。
“是什么?”弗朗索瓦丝问。
热尔贝做了一个傲慢的姿态:
“我不说。”
“说出来,”弗朗索瓦丝说,“我将会告诉您是不是这样。”
“不,您先说。”热尔贝说。
一时间他们俩像敌人一样互相打量着。弗朗索瓦丝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话终于说出口。
“我笑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我建议您和我睡觉,而您一向不喜欢把问题复杂化,您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我以为您在想我想亲您,而我不敢。”热尔贝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您有亲吻我的欲望。”弗朗索瓦丝傲慢地说。沉默了一阵。她的太阳穴在嗡嗡作响。现在一切都完了,她已经说出来。“好吧,回答吧,您会是什么态度?”
热尔贝蜷缩起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弗朗索瓦丝,整个脸部处于戒备状态。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说,“可这太让我害怕了。”
弗朗索瓦丝吸了口气,她成功地露出真诚的笑容。
“回答得很巧妙。”她说,最后语气坚定地说:“您是对的,这将会很做作和令人难堪。”
她把手伸向电筒,应该尽快关上,逃避到黑夜中。她将痛快地哭一场,但至少她不再让这顽念缠身。她担心的只是早上醒来不知会怎样。
“晚安。”她说。
热尔贝顽固地盯视着她,一副恶狠狠的、无把握的神态。
“我确信动身前您对拉布鲁斯谈到我会亲吻您。”
弗朗索瓦丝又放下手。
“我没有那么自命不凡。”她说,“我很清楚您把我当男人。”
“不是这样。”热尔贝说。他一下子收住自己的冲动,一丝怀疑的阴影又出现在他脸上。“我害怕我在您的生活中如同拉布鲁斯生活中的康塞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