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第8/11页)

“苏珊娜对你的事业有用。”她说,“你的作品、你的思想、你的事业。可你从来没有想到过我。”

“真够卑鄙无耻的!”克洛德说,“我,我是个野心家?如果你这么认为,你怎么能一直爱我?”

随着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黑石板地面上回响起脚步声;弗朗索瓦丝和皮埃尔挽着格扎维埃尔的胳臂进来,三个人都显得那样兴高采烈。“竟在这里碰上了!”弗朗索瓦丝说。

“这个地方讨人喜欢。”伊丽莎白说。她本想藏起她的脸,她感到眼睛下方和嘴巴周围皮肤紧绷绷的,几乎要爆裂,而皮下的肌肉肿得鼓鼓的。“那么你们摆脱掉所有官方人士了?”

“对,累得要命。”弗朗索瓦丝说。

为什么热尔贝没和他们在一起?是不是皮埃尔提防他的魅力?还是弗朗索瓦丝担心格扎维埃尔的魅力?格扎维埃尔像天使般地微笑着,固执地沉默不语。

“成功是肯定的,”克洛德说,“评论界无疑会很严厉,但是观众作出了赞赏的反应。”

“还算顺利。”皮埃尔友好地笑着说,“哪天我们应该见一次面,眼前我们会有一些时间的。”

“对,有好几件事我想和您谈谈。”克洛德说。

伊丽莎白忽然感到一阵痛苦,使她头晕目眩。她眼前出现了空荡荡的工作室,她不再在那里期待任何人的电话,传达室的信箱里空无一物,饭馆是冷清的,街道是空旷的。这不可能,她不愿意失去他。软弱、自私、可憎都无关紧要,她生活中需要他,她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

“不,在南特伊答复以前,别去找贝尔热,”皮埃尔说,“这么做太没策略。但我确信他会很感兴趣。”

“哪天下午给我们打电话吧,”弗朗索瓦丝说,“我们定一次约会。”

他们消失在大厅尽头。

“我们坐在那儿吧,好像是教堂里的小祭台。”格扎维埃尔说。嗲声嗲气的嗓音如同指甲在丝绸上摩擦发出的嚓嚓声,很刺激神经。

“她很可爱,那个女孩儿,”克洛德说,“这是拉布鲁斯的新情人?”

“我想是。他最不喜欢引人注目,可他们进来时却有些闹闹哄哄。”

沉默了片刻。

“我们别在这里待着,”伊丽莎白烦躁地说,“感到他们就在我们背后真讨厌。”

“他们又不管我们。”克洛德说。

“所有这些人都讨厌。”伊丽莎白喉咙哽咽地重复了一遍。她眼里噙着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到我家去。”她说。

“随你便。”克洛德说。他叫来侍者,伊丽莎白在穿衣镜前穿上大衣,精神萎靡不振。从镜子里面,她看到了他们,是格扎维埃尔在讲话,并打着手势,弗朗索瓦丝和皮埃尔入迷地看着她。他们未免过于轻松自如,他们可以和随便哪个笨蛋一起消磨时光,而对伊丽莎白却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假如他们早就同意把她和克洛德视为知己,假如他们已经接受《平分秋色》这个剧本……都是他们的错。伊丽莎白怒不可遏,不停地喘息着。他们高兴,他们欢笑,难道他们会尽善尽美地永远这样欢乐下去吗?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会跌入这可鄙的地狱深处?也会胆战心惊地期待、绝望地呼救、痛苦地哀鸣,孤身一人处于永无止境的自怨自艾、自卑、自憎、忧心如焚的困境中?他们现在如此自信,如此高傲,如此完满,难道不能等候时机找到一种伤害他们的办法?

伊丽莎白默默无言地坐进克洛德的汽车里,一直驶到她家门前,俩人始终缄默不语。

“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克洛德停住汽车时说。

“我们不能这样分手。”伊丽莎白说,“上楼待一会儿。”

“有什么必要?”克洛德问道。

“上楼吧。我们互相还没解释清楚。”伊丽莎白说。

“你不再爱我了,关于我,你想到的尽是些令人痛心的事,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克洛德说。

这纯粹是要挟,但不可能让他就这样走了,他何时再来?

“我爱你,克洛德。”伊丽莎白说,这句话使她热泪盈眶。他跟随她走上楼梯,而她轻声地、不加克制地在哭泣,她步履有些踉跄,但他没有去扶她。他们走进画室以后,克洛德神情阴郁地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