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第2/10页)
“我不可能胜任。”她回答。
“肯定行的,这不难。”弗朗索瓦丝说。
“我婶婶还试着教我织毛衣,”格扎维埃尔说,“最近织的那只袜子简直糟透了。”她神情沮丧,但稍带挑衅地看了看弗朗索瓦丝,“她说得对:别人永远拿我没办法。”
“也许您不是一个好家庭主妇。”弗朗索瓦丝快活地说,“但是不靠这个照样也能生活。”
“不是因为那只袜子。”格扎维埃尔以一种宿命的口气说,“而这是一个征兆。”
“您太容易泄气了。”弗朗索瓦丝说,“您不是很想离开鲁昂吗?您在那里不是没有什么事和人值得留恋的吗?”
“我憎恨那里的一切。”格扎维埃尔说,“我恨那个积满污垢的城市以及街上的那些行人,他们的眼神像鼻涕虫那样毫无生气。”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弗朗索瓦丝说。
“可这还将继续下去。”格扎维埃尔说。她蓦地站起,“我要回去了。”
“我陪您回去。”弗朗索瓦丝说。
“不,不打扰了。我已经耽误了您整个下午。”
“您什么也没耽误我。”弗朗索瓦丝说,“您多怪啊!”她不知所措地观察着格扎维埃尔阴郁的脸色:这是一个令人困惑不解的小家伙,贝雷帽遮盖着金发,几乎像个男孩的脑袋,然而这却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六个月前,弗朗索瓦丝被其魅力所征服。沉默了许久。
“对不起。”格扎维埃尔说,“我头疼得厉害。”她痛苦地触了触太阳穴,“大概是这些烟味造成的,我这儿疼,这儿。”
她两眼下方肿胀,脸色灰暗,确实,乳香加烟草产生的浓烟几乎令人窒息。弗朗索瓦丝叫来了侍者。
“很可惜,如果您不那么累,我今晚将带您去舞厅。”她说。
“我还以为您应该去看一位女友。”格扎维埃尔说。
“她和我们一起去,她是拉布鲁斯的妹妹,一个留男孩头的红棕发女孩,在《菲罗克忒忒斯》百场公演时您见过她。”
“我不记得了。”格扎维埃尔说,眼神霎时活跃起来,“我只记得您:您穿了一条紧身的黑长裙,一件装饰有金银箔片的衬衣,头发上罩着一个银丝发网,您那时美极了!”
弗朗索瓦丝笑了:她并不美,但她喜欢自己那张脸,每当她对镜自照时,总体会到一种赏心悦目的意外感觉。通常她不认为自己有一张漂亮脸蛋。
“而您,您穿了一条可爱的蓝色百褶裙,”她说,“您那天兴致勃勃。”
“这条裙子我带来了,今晚就穿。”格扎维埃尔说。
“这明智吗?您还头疼呢?”
“我已经不疼了,”格扎维埃尔说,“就是一阵晕眩罢了。”她两眼炯炯有神,脸上重又焕发出美丽的珍珠般光泽。
“那么好吧。”弗朗索瓦丝说,并推开门,“只是伊内斯如果需要您,她会生气的。”
“哼!她肯定会生气的。”格扎维埃尔傲慢地撇了撇嘴。
弗朗索瓦丝拦了一辆出租汽车。
“我先把您送到她家。九点半,我到多莫咖啡馆再和您见面,您只要顺蒙帕纳斯大街笔直走就行。”
“我认识路。”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和她并肩坐在出租汽车里,并挽着她的胳臂。
“我很高兴我们今天还能在一起待整整几个小时。”
“我也很高兴。”格扎维埃尔低声说。
汽车在雷纳街角停下,格扎维埃尔下了车,弗朗索瓦丝让车把她送到剧院。皮埃尔穿着室内便袍在他的化装室里,正吃着火腿三明治。
“排练顺利吗?”弗朗索瓦丝问道。
“大家干得很好。”皮埃尔说。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手稿。
“很好,”他说,“非常好。”
“真的?我太高兴了!砍掉了卢奇利乌斯之死那一段我有点心疼,但我觉得应该砍掉。”
“应该删去。”皮埃尔说。“这样,这一幕整个情节的起伏就改变了。”他咬了一口三明治。“你没吃晚饭吗?想吃一个三明治吗?”
“很想吃。”弗朗索瓦丝答道,并随手拿了一个,又以责怪的目光看着皮埃尔。“你没好好吃饭,脸色那么苍白。”
“我不想发胖。”皮埃尔说。
“恺撒可不是个瘦子。”弗朗索瓦丝说完笑了笑,“假如你打电话让门房去给我们弄一瓶马尔戈酒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