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6(第7/10页)
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跑到客厅里,看了一眼表。弗洛伦丝出门还不到一小时,我猜她和拉尔夫都不会在五点之前回来。也就是说我有差不多整整八个小时——大概少一些,如果我要趁着天亮在寄宿公寓或者青年旅社找个床位的话。八小时能做多少清洁呢?我不知道,在家里都是艾丽斯帮妈妈打扫,我这辈子都没怎么做过清洁,近年来也都是仆人帮我做的。但是我现在突然很想打扫这栋房子——虽然在这里的时间很短暂,却让我十分满足。我想以此作为给拉尔夫和弗洛伦丝的告别礼物。我想像个童话里的仙女,打扫干净小矮人的木屋,或者海盗的洞穴,趁他们出去工作的时候。
那天我干活干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努力,想到那几个小时的劳动,我不知道我在清洗的是不是自己生锈的灵魂。我把火烧大了一点,又多烧了一点水。然后我发现家里的水都被我用光了,于是不得不拎着两个大桶,在奎尔特街上到处找水管。当我找到水管的时候,发现有好多女人在排队,我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水龙头的水很小,有时候水花四溅,有时候出不了水。排队的女人们上下打量着我,看我的眼睛,又看我的头——我的帽子湿了,就把拉尔夫的戴上,因此她们可以看到我的头发很短。不过她们并非都不友好。有一两个看到我从家里出来,便问我是不是住在班纳家里,我说我只是路过。她们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好像这里经常有人“路过”。
我摇摇晃晃地把水提回去,放在炉子上烧,又在储藏室的门后找到了一条硬邦邦的围裙系在身上。我从客厅开始打扫,先是用湿布擦掉了地板上所有的灰尘和黑点,然后擦了窗户,接着是踢脚板。我把地毯拿到院子里,挂在晾衣绳上拍打,直到胳膊都酸了。这时邻居家的后门开了,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走出来,也和我一样卷着袖子,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她看到我,朝我点了点头,我也对她点了点头。
“干得好啊,”她说,“给班纳家打扫房间,真是好事。”我高兴地笑了笑,擦了擦额头和嘴角的汗。
“班纳家脏得出名了?”
“没错,”她说,“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他们为别人家做了那么多事,都没时间管自己家里。问题就出在这儿。”她讲话挺有意思,但似乎并不是指拉尔夫和弗洛伦丝多管闲事。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我猜你是这儿的新房客了?”她问我。我摇了摇头,重复了我告诉其他邻居的话——我只是路过。她似乎和其他人一样毫不吃惊。她看我拍打了一会儿地毯,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屋里去了。
拍打完地毯,我又打扫了客厅的壁炉,然后在储藏室发现了一些石墨,想用它擦黑壁炉。我离开家以后就没有擦过壁炉了,尽管我看过泽娜擦黑戴安娜家的壁炉不下一百次,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实际上,这是个脏活儿重活儿,我忙了将近一个小时,心情也不像刚开始那么轻快。然而我没有停下来休息,我擦了地板,然后又擦了一遍。我擦洗了厨房的瓷砖、水池,还有窗户。我不想冒险去打扫楼上,但是客厅、厨房甚至是厕所和院子我都打扫得锃亮,直到每一样家具的外表都闪亮起来,那些被灰尘覆盖的都显现出了原本鲜艳的颜色。
我最后的成就是门前的台阶,我擦了又洗,最后用一块炉底石把它磨得和街上任何一户人家的台阶一样白。我那方才被石墨染黑的胳膊现在从指甲盖到手肘全是粉笔灰。我在那儿跪了一会儿,欣赏着自己的成果,伸展了一下酸痛的后背,我干得浑身发热,已经顾不得一月的冷风。然后我看到隔壁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破旧裙子的小女孩,脚蹬一双大靴子,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手里拿着一杯满得溢出来的茶。
“妈妈说你一定很累了,让我给你这个。”她说着,然后低下了头,“不过我得等你喝完,好把杯子收回去。”
茶里添了一点脱脂奶,因此显得浑浊,喝起来齁甜。小女孩冻得哆嗦跺脚,我很快喝完了茶。“你今天不去上学?”我问她。
“今天不上学。今天是洗衣服的日子,妈妈需要我在家帮她照看小宝宝。”她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我的短发。她的头发很好,就像我过去那样,扎着两条不太整齐的长辫子,落在突出的肩胛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