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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挠着被蚊虫叮咬而发痒的脚,跟在萃身后。她有些恼怒似的迈动步子,那背影给我一种宠物狗般既傲慢又脆弱的印象。

返程路上,在车里,我忽然想起来,便问:“你给我们研究室打过一次电话吗?”

萃手握方向盘,点点头。

“怎么我去接时又挂了?”我问。

她微笑道:“我只想确认你是否真的在这个城市,在这个世上。而一旦听到你的声音我又紧张,就挂了,嘿嘿。”

她有些不好意思。

归途总是有点无趣,有点寂寞。当成排的白色房屋和暮色渐浓的天空被我们抛在后面时,我似乎深切地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说:“我也觉得你们都奇怪呢。本来是在书里的,现在却跑出来喋喋不休,好像我也要被你们弄到书里去了。”

“危险的征兆呀。”她笑道。

我们在十字路口分手,那里原是我早该下车的地方。“再见。”见我下了车,她说,旋即一溜烟地开车离去。我有点失望,心想这样告别太平静了。然而待我头也不回地走到胡同口时,又听到了喇叭声。

回过头,看到那车已经拐了一个U字形的弯,正行进在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处。萃摇下车窗,笑着冲我挥手。

通红的天空下,那笑脸像南国的水果。

我们是初次见面。

感觉却如同故交。

仿佛从小就在一起,一直相伴,无话不谈。

进了胡同,抬头望天,一弯细细的月牙儿悬在傍晚的天空。我想起他们三个。

我像孩子似的为他们祈祷,只希望他们不要闹出殉情的事来。

“这么说的话,我见到了那个叫萃的人,而且成了好朋友呢。”

话音一落,咲“啊?”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

“怎么会这样。”过了一会儿,她说。

午休后的片刻,正是我们在研究室偷闲的时候。我苦笑着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又倒了一杯。咲正在无可奈何地微笑,她穿一件黄色连体无袖衫坐在教授的椅子上,脚搁在书桌上。对我来说,她这副样子已经开始让我觉得习惯又亲切。和她初见时,研究室的窗外还是一片梅雨的景象,现在却已是盛夏了。暑假的校园人很少,隔壁高中的游泳池那边飘来欢笑声和戏水声。冷气开得不大,声音却很讨厌,令我烦躁。我晃动杯中的冰块,喝着大麦茶。

“可是,怎么和她成了好朋友呢?”咲道,“和她在一起挺累的。”

“虽然累,但有意思。”我回答。

“听到些什么?”

“姐弟、近亲乱伦、波士顿、回国。”我笑道。

“什么呀,这不是全部。”她咯咯笑起来,白皙的肩膀摇晃着,像向日葵一般。

“她当然不是隐瞒,只是和你我没关系,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明白了。”我问,“你和她关系不好吗?”

“说不好的话么,那是母亲。母亲极不喜欢她,我和她也没有亲密交谈过。假若我们可以像好朋友那样交流,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也许吧。”

“我见过几次那孩子的母亲,为钱之类的事。”

“小时候?”

“对,乙彦似乎是大了以后才知道这一连串事的,所以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哈哈。”她笑起来。

“好像老在自家人中打转,不难为情吗?”

“不怎么好。不过,我能理解那种心情。我对事物的观察可是相当细致入微的。我时常想,假若由着我去,我一定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过千篇一律的生活,对事物抱一成不变的想法,生命中登场人物屈指可数也无所谓。还欠缺一些东西,例如对世人的同情、冒险精神和好奇心等,因此我并不认为他们与我无关。”

“这是安慰吗?”

“你半道出现,不会懂的。”

我笑了。

“那么,萃的母亲,她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