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他也不想再争什么,这一生就这样了(第15/16页)
这方法可真是见效,第二天,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找到方子衿,将一只装香烟的大纸箱递给她。方子衿见到那个箱子,愣了一下,问是什么。主任说,这是你的调动手续、组织介绍信、户口迁移单、粮食关系转移单以及人事档案,全都在里面。随后,他拿出一张表,上面列着每一项手续。他分别将那些东西拿出来,让方子衿验收。最后是人事档案,竟然有十几本之多。每一本上面都贴着白色的封条,盖着人事章。然后,又将这十几只大号的档案袋摞在一起,用绳子捆着,再十字交叉贴了两张封条。其他材料,办公室主任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方子衿面前,只有这厚厚的一摞档案,他没有动,指给方子衿看看而已。
办完这件事,办公室主任对方子衿说,肖县长让我告诉你,县委组织部的同志和卫生局人事科的同志,明天上午来医院宣布对陆安平的免职命令。肖县长让我问你,还没有么别的要求?
办公室主任离开后,方子衿看着那只大纸箱发呆。那只箱子里有她的人事档案。她还真的没料到,自己的档案竟然有如此之厚。这些档案被两条薄薄的纸条封着,而她必须把这两张封条完整地带到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深圳。她突然觉得,这两张纸,如同她曾经无数次接触过的妊娠妇女那变得超薄的子宫膜。不,这两张薄纸和子宫膜相比,不知要薄多少。它实在太易碎了。一旦它碎了,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厄运?按照正常的组织调动手续,这些东西,应该通过公文交换或者邮政传递的方式发过去的,可是,他们省了这道手续,破例让她自己带过去,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会不会故意让她自带过去中出现破损而造成她一项罪名?显然就是如此,自己要挟了他们一次,他们就以这样的方式报复自己。无论是她,或者是杜伟峰,抑或卢瑞国,大概都没有想到,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会败在这薄薄的子宫膜上吧。
下班了,她捧着这只纸箱回家,一路上小心翼翼。总算回到了家里,她已经被这只纸箱折腾得筋疲力尽。将纸箱小心地放好,坐下来,她开始发愁。自己要去深圳不难,要让这只纸箱去深圳,也不难。难的却是经历一路上汽车火车的颠簸,怎样才能保护那薄薄的封条不被破坏。
这个晚上她几乎没有合过眼,满脑子都是这个难题。
第二天一早,邮局刚刚开门,方子衿便走了进去,第一时间拿到号牌,拨通了女儿的电话。方梦白没料到母亲这么早会给自己电话,暗吃了一惊,问道,妈,发生了么事?方子衿说,我拿到了人事档案。方梦白说,真的?太好了。方子衿语气中没有半点好的感觉,她说,一点都不好,那些人给我设了一个陷阱。方梦白说,么回事?方子衿将封条的事说了一遍。方梦白说,你别走,等在那里。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他们,他们可能有办法。
方子衿坐在邮局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服务员叫道,方子衿,五号。方子衿急急地走进五号电话间,抓起话筒,急急地问,梦白吧?他们怎么说?方梦白说,他们说,你带来好了,只要是单本档案的封条没有坏,就没事。如果你还不放心,他们叫你通过邮局挂号寄出来,如果弄破了,那就是邮局的责任,而不是你的责任。
通过邮局邮寄?如果邮局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怎么办?这东西真的丢了,方子衿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无论如何,她不能放心地交给邮局,思来想去,只好将其他所有的东西打包托运,带着这唯一的行李上路了。
辗转到了深圳,女儿和陆秋生在火车站接她。陆秋生是带了车来的,他让司机去接方子衿手里的纸箱。方子衿说什么都不让,一定要抱在自己怀里。陆秋生和她开玩笑,说,是么宝贝?方子衿说,不是宝贝,是我的命。陆秋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说,没想到你竟然学会幽默了。方子衿说,我哪里懂得幽默?我说的是真话,这就是我的命。
到了汽车上,司机要把纸箱放在后面的行李舱,方子衿不干,一定要抱在自己怀里。到了女儿的家,进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纸箱。方子衿往箱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脸色由红转白,迅速白得如纸一般。方梦白看了一眼纸箱,见里面的封条已经碎成了几段,转眼再看母亲,发现她身体在摇晃。她叫了一声妈,连忙上前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