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哥,我还愿了,我还愿了(第12/23页)

既然找不到吃的,也没什么好想了,只好找了一个角落,躺下来便睡。

又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找到厕所里,弄点水洗了把脸,便出门找吃的。再次回到广场的时候,见这里已经摆出了很多的摊位,每个摊位前都扯着大字横幅,写着某某学校红卫兵接待站等字样。白长山走到一个标着问询处字样的摊位前,问道,同志,请问宁昌到北京的××次普快,啥时候能到?工作人员说,哎呀,这个可难定了。前天的特快刚刚才到。普快,谁知道会晚到几天?白长山不甘心,说,那你能帮我查一查,大概啥时候能到吗?工作人员说,你看看这状况?整个铁路全都乱套儿了,能查吗?等着吧你,如果到了,会广播的。

既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白长山就得作长期抗战的准备。他去街上走了走,看到一家餐馆门前摆了一些包子馒头,他走过去,到达门口时,一名服务员端着蒸笼出来,将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摆在外面。他说,同志,请问这馒头多少钱一个?服务员白了他一眼,说二分钱二两票。白长山说行,给我来二十个。交了钱给了票,服务员看了一眼他的票,说不行,你这是东北的粮票,我们只收北京粮票和全国粮票。白长山走得匆忙,将这关键的一件大事给忘了。对服务员说了许多好话,人家半点不肯通融。白长山再三解释,服务员才肯将前几天剩下的馒头卖给他,而且,每一个收三分钱,不收粮票。

白长山抱着那些馒头向前走。他需要找到一家商店,弄到一只盒子,写一块接站的牌子。他和方子衿,只是刚开始通信的时候相互交换过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一寸的登记照。时间真快,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她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可她出现在北京车站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信心一眼能认出她。

每到一家商店,他都进去转一转,看看有没有纸盒,也看看是否有搭得上话的人。终于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用刀都刮不出肉的脸,便凑上去,先冲那个男人笑了笑,然后说,师傅,我想求你帮个忙。男人只是冲他抬了抬眼皮,根本不理他。他掏出香烟,递了一支上去,说,同志请抽棵烟。男人往他手上的烟盒扫了一眼,见是一盒大前门,便接了,在指甲盖上磕了几下,又从柜台里面拿起一盒火柴。看看,不行。换一盒再看,还是不行。拿起第三盒,见到侧面的砂面有一大块粘到了正面那辆拖拉机上。他拿出来,抽出一根,将火柴头压在正面的砂面上,轻轻一翻手指,哧的一声,火柴划燃了。

与此同时,白长山已经掏出了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递到男人面前。男人大概是听到打火机声音与众不同,扭过头来看,眼睛顿时一亮。他顺手将那燃着的火柴扔掉,头往白长山这边靠近,就着火,点着了烟。他指着白长山的打火机说,你这是地道的美国货,我没说错吧?白长山说,你眼力可真准。男人说,这东西市面上买不到,你别让那些红卫兵看见喽,不然他们可不饶你。给你安一个里通外国啥的罪名,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白长山说,你瞅准喽,这是朝鲜战场上的战利品。

一根烟一只打火机,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男人说,你刚才说啥呢?有事儿?白长山说,是啊,我到车站接人,想写个牌子。他指了指柜台里面的纸盒,你看能不能……男人脸色一变,说,哟,这事儿呀,这事儿……白长山咬了咬牙,将打火机往他手里一塞,说同志,我是从白河来的,你看……男人的脸立即变了,说,好吧,咱这也是学雷锋不是?他把纸盒给了白长山,还热情地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找支笔?不待白长山表态,他已经转身,替白长山找来了笔和墨水。白长山于是提起笔,写下七个大字:

白长山接方子衿。

该办的事办完了,白长山心满意足。他离开商店往车站走,一边拿起馒头往嘴里塞。还没有走到车站,三个馒头已经吃进了肚子。找到厕所外面的水管,喝了一通水,来到出站口,四周看看,见旁边有一排铁栅栏。他走过去,将牌子挂在铁栅栏上,自己在牌子下坐下来,开始闭目养神。太阳斜斜地照射着他,在他的脸上投下一层釉彩,釉彩中写着兴奋、期待,也写着疲惫和落寞。在他的身边,大串联的红卫兵小将们熙熙攘攘,充满了喧闹嘈杂。白长山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他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战争年代,那时,每次接到任务,他都是异常平静,甚至可以在最紧张的时候,抓紧时间睡上那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