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1(第5/9页)

于是大家都转身看向米拉,好像她知道答案似的,可她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她得说点儿什么,她多希望有瓦尔在场,瓦尔一定知道。可她又怎么知道呢。“在我看来,”她字斟句酌地说,“伊索的意思是,她早就放弃了对永恒之爱的追寻了。就像你必须爱上帝,因为它是你可以永远爱下去的人。那是一种可以填补需要,抚平一切伤痛,在厌倦来临时重新振奋人心的爱,它是绝对的,我说的绝对是指无论你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你能成为什么人或是不能成为什么人,它都永远不会消退。我觉得我们穷尽一生都在寻找它,可显然一直没找到。就算找到了——类似于母爱——也还是不够的,无法满足我们的。因为接受这样的爱令人压抑,令人顺从,却不够令人兴奋。于是我们继续追寻,继续感觉不满足,感觉世界失信于我们,”她瞥了凯拉一眼,“甚至更糟,感觉是我们辜负了这个世界。后来,我们中有些人意识到这种爱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们放弃了希望。一旦放弃了希望,我们就和别人不同了。我们无法轻易去交流它,但我们有了不同的标准。我们变得更容易满足,更容易被取悦。爱情这种罕见的东西,一旦发生了,就是一份美好的礼物,一个漂亮的玩具,或是一个奇迹,但我们不指望它将来能够保护我们逃脱未来的风险。下雨了,打字机坏了打不出字来,而这篇文章又必须在周一之前写完并寄出去,或是明天没有足够的钱付房租——诸如此类的风险。爱情就像一场金色的及时雨,滴落在你的掌心,你惊叹它的璀璨,它滋润你干枯的生活,散发出温暖和光辉。但也仅此而已。你无法抓住它不放。它无法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如果剑桥有五个本,我会像爱他一样爱他们五个人。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多本。但是有你们两个,还有格蕾特、瓦尔、我的老朋友玛莎——老天,你们都是天赐的珍宝。伊索无法在你们之间选择,是因为她不需要你们,因为你们谁也无法让她完全满足,但你们无疑都滋养了她。她不能自欺欺人,说你们谁也没有如母亲的子宫般温暖过她。”

她们都转身看向伊索。伊索热泪盈眶,满怀爱意地望着米拉:“你还漏掉了一个人——你自己。”

那晚的分别,像芭蕾一样优雅又正式。那种正式不是出于尴尬或愤怒,而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事,或者说某种互相间的理解,已经结束了,但还没有什么新东西来代替它。所以在有之前,只有适度的端庄举止、彬彬有礼,才能表达他们到底有多亲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不可逾越。人可以一次次表示理解,但仍会坚持己见。她们还是朋友,但从前每天下午在伊索家的固定聚会,逐渐改为周五或周六晚上的偶尔小聚。克拉丽莎找到了新住处。凯拉找了个人与她合租。伊索家每天下午仍然宾朋满座,但已不像往日那么频繁,而且已经换了一拨新面孔。

不管论文进展是否顺利,凯拉还是每天看书,却找不到能触动她心灵的东西。她后悔自己没有研究过文艺复兴,不了解其道德体系和行为准则。克拉丽莎读书很刻苦,可越读越偏题。社会结构和小说形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令她着迷。伊索全身心投入到论文的准备工作中。她还在申请一笔助学金,准备去英国和法国研究古代手抄本。格蕾特很认真,但进展缓慢,因为她正和艾弗里谈恋爱,他们没完没了地腻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她也总想着他。格蕾特是个天才,而且还很年轻,刚满二十四岁。“我觉得,”她对朋友们说,“一个人的感情生活得先稳定下来,得有一些保障,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

“那就要一个孩子。”米拉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瓦尔。

米拉的论文一如既往地顺利。本已经写了五十页了。他们计划在一年之内完成各自的工作。十一月,本收到了一份来自利阿努的工作邀请,是那个国家的总统发来的,请他去当顾问。非洲人在理解美国人奇特的思维方式上遇到了困难。本要远走高飞了。那份工作不是长久之计,迟早,利阿努人会把白人赶出来。可是,那里真的很美,火山、森林、沙漠,还有他的朋友们,那里的人也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