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第6/7页)
“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克拉丽莎笑着往前一倾:“狗屁!”她说着伸手去拉伊索,“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克拉丽莎和伊索住在一起,心满意足。杜克彻底无牵无挂了。他每晚、每周都和麻省理工的那帮人一起工作。他没有怀疑克拉丽莎和伊索是情人,可他觉得“那帮女人”赢了。他无法忍受,感到自己像是被阉割了似的,逢人就说。他从未深究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去深究“阉割”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用来博取同情的词,而他的男性朋友以及那些妓女,确实因此而同情他。其实,他还是阳痿,可他从不觉得这是他自己的原因。全都因为克拉丽莎那个贱人。他的男性朋友们同情地摇摇头,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回家告诉自己的妻子,这个可怜的人被那个从不洗碗的贱人给毁了。但他们也在背后讥笑他。
米拉和本的关系依然很好。对他们来说,那个夏天就像是一首美妙的田园诗,只是被朋友们发生的不幸稍稍打断了一下,再就是米拉从瓦尔那里回来后心绪不宁了几天。口试完后,她开始准备写论文,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个过程。她属于那一类怪人,喜欢汇编文献目录,喜欢阅读学术书籍和文章。她写论文时,就像以前持家时一样,很勤奋。她买了特殊的摘录卡,可以通过卡上的小孔对照上下文。她每天从早上九点半工作到下午三点半,晚上到家继续干。可她并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很自由。她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读研究生的意义,所有的课程设置都是为了解放她。她不必担心任何小事,她有足够的学识去表述某个观点,有足够的信心去不断获取新的知识。这就是解放。她在做一份有意义的工作,可以随心所欲、有条不紊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写论文的料。她带着探险家般的狂喜冲进那堆书籍和文章里。天不亮她就起床开始工作,她呼吸着清晨那寒冷而清冽的空气,听着窗外的鸟语虫鸣,聆听着自己踩在干枯灌木上的脚步声。每天,她都满怀期待地翻开书本。在这些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存在的前人著作中,她能从容顺畅地钻研,创造出自己的观点吗?或者,某个犀利的词句会突然闯入她脑中,开花结果吗?她能到达那个集文学、逻辑和生活于一体的,如握在掌心的水晶般迷人的理想国吗?或者,她会发现某种犀利的、颇具争议的解释,令她收集的那些资料还没整合起来就被推翻了?
她强烈感觉到,自己目前所做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她只对本吐露过这点。这好像很荒唐——天天坐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写写字,也需要勇气?要说需要把图书馆坐穿的勇气,倒是可能。可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在本面前,她时而欢呼雀跃,热情洋溢,因为发现了新事物而欣喜若狂;时而因为某人的放肆言论而火冒三丈;时而对逝去多年,名声赫赫的可怜的某人心生怜爱;时而又会对才华横溢而又怀有偏见的某人密切关注。本也会热情地回应她,认真地倾听,偶尔插一两句话,并且总是恰到好处地打断她,亲吻她。她觉得,这是爱情最严峻的考验,而本的得分远远超过满分。
本终于把纸箱全部打开了,里面的笔记被他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堆在卧室和走廊的地板上。他开始动笔,但困难重重,他不让米拉看他写的东西。他告诉米拉,他总担心铅笔是否好用,每天要削好几次:“一支铅笔能用五天。我总觉得,如果铅笔是削尖的,我的感觉也会很敏锐。”
他们偶尔会休息一天。有时候,他们和伊索、克拉丽莎、格蕾特,或者本的朋友大卫和阿曼德夫妇一起开车去海边。但因为他俩平时独处时间不多,所以常常还是他俩单独出行。他们觉得有点儿对不住那些没有车、正在剑桥忍受酷暑的朋友,可同时又有种小孩子逃学般的兴奋。八月,米拉和本带孩子们去了缅因。他们在湖边租了一座小木屋,还有一艘小船、一条独木舟和一个烧烤架。他们把工作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度过了两周。本像个野人似的在沙滩上狂奔,和孩子们打垒球、玩飞盘、游泳、骑车,还带他们去划船,仿佛刚从笼子里放出来似的。有时候,米拉也和他们一起玩,有时则戴一副大太阳镜,手拿一本书,坐看他们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