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第2/3页)
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充满渴望地向往起性生活。她默默回忆起玛莎的故事,想象玛莎和大卫在一起的情景,她在想,自己是否能有玛莎那样的感受。可是,她觉得玛莎和大卫是与众不同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他们都讨厌自己的身体。他们一天要洗三次澡。玛莎对自己的生殖器感到恐惧,大卫第一次亲吻它时,她还想制止他。他喜欢她的阴道,坚持要为她口交,等到放松下来后,她也喜欢上了那种感觉。可一开始总有一阵厌恶感。她也喜欢他的阴茎,几乎是崇拜它,而他一开始也觉得这很荒谬,很恶心。她喜欢口交多于其他性交方式,于是大卫也学会了好好躺着享受。当他们性交的时候,他的阴茎用力地插入,让她几乎晕厥过去;看到她意乱情迷的样子,感觉到她的潮湿,他就能达到高潮。他们都从对方身上找到了欲仙欲死的感觉。或者说,几乎是为了对方而经历那种感觉。不在床上的时候,他们也好像住在对方身上一般,想要成为对方,去体验对方体验过的生活。米拉想,这就是“超越”吧,好像你能超出自己的本体去生活一样。可这又过于激烈了。她一直琢磨着“过于”这个词。你该如何保持感情持久如此呢?
十月末,有天夜里,已经很晚了,米拉的电话响起来。电话那头,一个微弱而遥远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是玛莎。听不清她是在说话,还是在哭。她的声音很微弱,只是隐约听见声“米拉”,然后就听不清了。然后她又叫了一声“米拉”,就又不说话了。在一片沉寂中,只听到压抑的叹息、抽泣,或是占线的声音。
“玛莎?你没事吧?”
电话里的声音变大了一些:“米拉!”
“要帮忙吗?”
“啊,天哪,米拉!”
“我马上过来。”
她穿上衣服,走进十月的寒夜里。今晚的月亮很早就变成了橙色,此时正在淡去。星星在头顶闪耀,它们像是在为那些年轻的情侣装点天空。或者说,只是在恋人们眼中如此,米拉苦涩地想。她知道玛莎的问题来自大卫。
玛莎家的大门没锁,她直接走了进去。玛莎正坐在浴缸边,趴在马桶上。她手里拿着一个瓶子。米拉走进来,她抬起头。她的脸是浮肿的,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她的一个鼻孔又红又肿,血流如注。她穿着睡衣,肩膀露在外面,也是又青又紫。
米拉惊叫一声:“天哪!”
“别给他打电话,他站在他们一边。”玛莎说着,突然控制不住,把脸埋在掌心,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起来。
米拉任由她哭。她轻轻地拿走她手中的瓶子,看了看,是催吐剂。妈妈们都知道它,这是用来让宝宝呕吐的,当你怀疑你的孩子误食了祖母的安眠药时,就会用上它。
“你做了什么?”
玛莎在抽泣,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然后大呕一阵,吐出一堆夹杂着软绵绵的碎末的液体。米拉等她吐完,用冰凉的湿布给她擦了擦脸。玛莎不让米拉打扫厕所。“我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我已经为孩子们擦过无数次了。”
“我也是,我已经习惯了。”
“你才没有习惯呢!”玛莎坚持说,然后,她跪下来,把马桶刷干净。打扫完之后,她站起来:“好了,我感觉好些了。”
“你做了什么?”
“吞了一瓶安眠药。”
“多久以前?”
“在我服催吐剂的十分钟前。”玛莎说着,笑了。
“我要洗个澡,然后让这地方通通气。”她说。
“我得说,你是个特别合作的自杀者,”米拉笑着说,“介意我喝一杯吗?”
“喝吧,给我也倒一杯。”
玛莎去洗澡了。米拉坐在玛莎的卧室里,一边喝酒,一边抽烟。自己吐的东西还得自己打扫干净,自己用过的厕所还得自己冲洗。可不是吗?除非你是个孩子。你不能让孩子们去做这些。不过又凭什么不能呢?玛莎的卧室朴素而雅致。里面布置得很简单,也没有多少东西,但墙上挂着装裱考究的、精致的版画。还有垂挂着的、花纹精致的落地窗帷幔。屋子里非常舒适、非常美好。平衡,平衡。生活中是需要平衡的。
玛莎进来时脸色很难看。她那精巧的脸上有了深深的、忧愁的纹路,嘴角也生出了苦涩的皱纹,眉头紧锁着,眼睛浮肿。她在床尾坐下来,接过米拉递给她的酒。米拉看着她,等待着。她啜了口酒,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