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踪开始(第8/18页)
10
德里中学的后面有一个橄榄球场,里奇·格林纳多曾经在那里施展过身手,成为一名少年英雄,但是里奇已经在坟墓里躺了五年了,像詹姆斯·迪安一样死于小镇里的一场车祸。其他的英雄成长起来,然后功成身退,继续向前。不过,现在并不是橄榄球赛季。现在是春天,球场上聚集的好像是一群大鸟,一群黑脑袋的红色大鸟。这些怪模怪样的大鸟正坐在折叠椅上谈笑风生,但是,校长特拉斯克先生的讲话仍然清晰可闻;他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手里拿着麦克 风。
“解散之前我再宣布一件事情!”他声音洪亮地说,“我不会要求你们在典礼结束时不要扔学位帽,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我还不如对自己说这句话好——”
笑声。欢呼声。掌 声。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把它们捡起来然后上交,否则就罚你们的 款!”
有几个人开始喝倒彩,其中,比弗·克拉伦顿的声音最 响。
特拉斯克先生最后看了看全场的人。“年轻的女士们先生们,82届的同学们,我在此代表全体教师对你们说,我们为你们自豪。预演到此结束,接下 来……”
后面的话被喧哗声所淹没,麦克风已经不起作用;随着学位服的掀动,大鸟们纷纷起身准备飞翔。明天中午之后,他们就会永远飞走了;当然,疯疯闹闹地朝停车场——亨利的车就停在那儿——走去的三只大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意识到他们毕生友谊的青少年阶段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要结束了。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这样也许更 好。
琼西一把抢过亨利的学位帽,叠戴在自己的帽子上,拔腿朝停车场跑 去。
“喂,混蛋,快还给我!”亨利大喊着,接着也抢走比弗的帽子,比弗则大笑着摇摇晃晃地追赶亨利。于是,三个人冲过草地,从露天看台的后面绕过,身上的学位服飘了起来,露出里面的牛仔裤。琼西头上有两顶帽子,流苏在两边摆动;亨利有一顶(实在是太大,连他的耳朵都罩住了);比弗则头顶空空地跑着,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嘴里还叼着一根牙 签。
琼西一边跑,一面回过头来逗亨利(“快呀,篮球先生,你怎么跑得像个姑娘”),却不料险些撞翻彼得——彼得正在看德里动态,也就是停车场北门旁边的一块橱窗信息牌。还有一年才能毕业的彼得伸手抓住琼西,像搂着舞伴跳探戈似的往后扳下琼西的身子,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琼西头上的两顶学位帽都掉在地上,他吃惊地大叫起 来。
“同性恋!”琼西叫道,并使劲地擦自己的嘴……但接着也大笑起来。彼得是一个怪种——有时候,他会一连几个星期安安静静、平平常常,然后出其不意地来点儿反常之举。这种反常之举往往是在喝了两瓶啤酒之后,但今天下午例 外。
“我早就想这样了,格里厄拉,”彼得有些伤感地说,“你现在明白我的真实感受了 吧。”
“该死的同性恋,你如果把梅毒传给我了,我可饶不了 你!”
亨利追上来,从草地上捡起自己的学位帽,用它打了琼西一下。“上面沾了草渍,”亨利说,“如果我被罚款的话,可就远不只是亲你了,格里厄 拉。”
“少来那说到做不到的一套,臭小子。”琼西 说。
“迷人的格里厄拉。”亨利一本正经地 说。
比弗叼着牙签气喘吁吁地赶来,捡起琼西的学位帽,朝里面瞟了一眼,说:“里面有精斑,我一看就知道,我在自己的床单上见得可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像大喇叭似的冲着那些穿着红色学位服、正在渐渐散去的毕业生们大喊:“格里·琼斯朝自己的学位帽里打手抢了!喂,大伙儿都听着,格里·琼西打手抢 了——”
琼西一把抓住他,把他掀翻在地,两人扭成一团,红色的学位服随着两人翻来滚去。他们的学位帽都掉在一旁,亨利把它们捡了起来,以免被压 坏。
“放开我!”比弗嚷道,“你压死我了!他娘的老天!看在上帝的分 上——”
“杜迪茨认识她。”彼得说。他对他们的打闹已经失去了兴趣,而且也不像他们那么兴奋(四个人中,也许只有彼得感觉到巨大的变化即将来临)。他又在看公告牌。“我们也认识她,以前她总是站在智障学院的门口。‘你好,杜杜。’她总是说。”说到你好,杜杜时,彼得的嗓门变得尖脆起来,一时有点像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甜甜的,而不是嘲讽。尽管彼得不是一位天才模仿家,亨利还是立刻就听了出来。他记得那个女孩,她长着一头蓬松的金发,一双棕色的大眼睛,膝盖上有疤痕,随身携带的白色塑料包里装着她的午餐和芭比娃娃们。她总是说芭比娃娃们,仿佛她们是一个整 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