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琼西在医院里(第5/13页)

但让他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正在起身;他把被子掀到一边,下了床,虽然感觉到臀部和肚皮上的缝合处在绷紧、裂开,无疑是输进他体内的血正顺着大腿往下流,并流进他的胯部,浸湿他的阴毛,可他还是穿过房间,甚至都没有一瘸一拐,走进一片阳光中,在地上投下一个短暂而清晰的人影(此刻他不是灰人,至少这一点值得庆幸,因为灰人是魔鬼),来到门口。他无影无形地穿过走廊,经过一张放有一个便盆的担架床,再经过两位一边交换着看照片一边说笑的护士,直奔那哼个不停的声音而去。他身不由己,根本就无法止步,他知道自己在一团云里。不是彼得和亨利所感觉到的暗红色云团;这团云是灰色的,他飘浮在里面,成为云团没能改变的特殊分子,琼西想:我就是他们要找的对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我正是他们要找的对象。因为……云团没能改变我 吗?

是的,有这种可 能。

他经过三扇敞开的门。第四扇关着,门上挂的牌子写着请进,这里没有传染,IL N’Y A PAS D’INFECTION ICI。

骗人,琼西想,那位叫克鲁斯或克迪兹或别的什么名字的家伙也许是个疯子,可有一点他说对了:这里有传 染。

鲜血顺着他的双腿往下流,病号服的下半截已经一片鲜红(用以前的拳击解说员的话说,鲜血真的开始流出来了),可他并不觉得疼痛。也不害怕传染。他与众不同,那团云只能移动他,而无法改变他。他推门走了进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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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长着黑色大眼睛的灰人躺在病床上,他吃了一惊吗?丝毫也没有。之前在“墙洞”时,当琼西转过身来,发现这家伙站在身后的一刹那,这王八蛋的脑袋爆炸了。总体来看,这是一个头痛欲裂的极端病例,换了不管是谁都会进医院。不过,这家伙的脑袋现在看起来正常了;现代药物可真是神 奇。

房间里色彩绚烂,到处都长满了金红色的真菌。地板、窗台和百叶窗的叶片上都无一例外;吸顶灯的灯罩以及床边静脉注射架上的葡萄糖吊瓶(琼西猜想那是葡萄糖吊瓶)也未能幸免;卫生间的门把手和床脚的曲轴上也有金红色的小胡须在轻轻晃 荡。

那灰色的东西用床单遮住自己光滑无毛的小胸脯,琼西走近前去,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祝福卡。上面有一幅乌龟的卡通图案,这只乌龟满面愁容,龟壳上还贴着创可贴。图案上方印有尽早康复的字样,下面则写着:寄自史蒂芬·斯皮尔伯格以及好莱坞的全体好 友。

这是一场梦,满是梦中的呓语和玩笑,琼西心里想着,可他知道这不是梦。他的脑子把各种事情混在一起,糅合起来,使它们更易于消化,这正是梦的套路;过去、现在、将来都被搅和在一起,这同样像是做梦。可是他明白,如果把这一切当成自己潜意识里支离破碎的童话故事,而对其不以为然,那将是一个错误。至少有些事情正在发生之 中。

那双灯泡般的黑眼睛盯着他。就在这时,床单动了动,然后在那家伙身边隆起来。紧接着,从床单下钻出一个毛发泛红的鼬鼠般的东西,对比弗发动攻击的正是这玩意儿。它也用那样发亮的黑眼睛盯着琼西,一边靠着尾巴的推动朝枕头滑去,然后缩成一团偎在那颗灰色的小脑袋旁边。琼西想,难怪麦卡锡觉得身体有些不 适。

鲜血仍在顺着琼西的双腿往下流,像蜂蜜一样黏糊,像发烧一样滚烫,“叭嗒叭嗒”地滴在地板上。你会以为它很快也会长出一片片红色的霉状物或真菌什么的,会长成一片不小的丛林,可琼西知道不会。他与众不同。那团云只能移动他,而无法改变 他。

不得打球,不得玩耍,他这么想着,马上又连忙提醒自己,嘘,嘘,别把它说出 来。

那灰色的家伙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可能是在打招呼。那只手上有三根长长的手指,指尖上还有粉红色的指甲。黏乎乎的黄色脓液正从指甲里流出来。在这家伙皮肤的褶皱里,以及他的——也许是它的?——眼角,还有更多的脓液在隐隐闪 亮。

你说对了,你的确需要打一针,琼西说,也许来点清洁剂或消毒液之类。帮你消除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