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会试(第3/13页)

沈珺听得愣愣的,她对这些事情实在没什么感觉,眼里心里只有沈槐那张眉飞色舞、激动得有些变形的脸,她费力地想了又想,才问出一句:“可是哥,你现在不也是中郎将吗?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沈槐无奈地看看她,长叹一口气:“你呀,和你说这些真是对牛弹琴……”不过他的心情太好,满肚子的话止不住地往外冒,“虽说官品没有变化,但是手中的权力有着天壤之别!给狄大人当卫队长,不过就是管管那些侍卫,有职无权空挂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可羽林卫的中郎将负责的是皇城的宿卫、天子的安危,可谓举足轻重,其权势和威慑,比其他各卫的大将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还在其次,最最关键的是……”说到这里,沈槐猛然停下来,似乎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了。

时值午后,僻静的小院周围基本没有行人经过,偶尔几声犬吠带来市井生活的气息,夏季正在悄悄离去,骄阳映照下的庭院依旧炎热,屋内的青砖地踩上去却已经凉意森森。沈槐沉默片刻,站起来走到门前,注意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小院落,转回身面对沈珺,逆光暗影让他原本端正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扭曲。

再度开口时,沈槐的声音变得干涩冰冷,让他不再像个被激情所鼓舞的年轻人,反而更像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阿珺,你知道咱家老爷子对我所寄予的厚望,他不遗余力地敛财,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的享受,而全是为了我能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他总说自己早就是半个死人,这辈子已经完了,因此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然而,你也知道,我却是始终不赞成他那些不择手段的做法的。过去我一直认为,身为大丈夫,应该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不忠不义的事情,即使能够带来极大的好处,都绝不能去做。因此老爷子为助我谋取前程所准备的种种方便,我统统不屑一顾,何时又曾动过心?我习武从军,十几岁起就背井离乡,虽不能说受了千般万般的苦,但也是步步艰辛,可最终我得到了什么?在羽林卫的那段日子让我看穿了官场的黑暗,方知忠孝节义全是骗人的鬼话,世人所追逐的无非是权和利,为之屈服的也无非是权和利,这才明白自己过去是多么迂腐、可笑!果然,当我痛下决心去并州赌一把以后,我就真的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在仕途之上向前跨了一大步。这大半年来,我看得更高更广更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近大周权力的核心……”

沈槐又一次停下,闪着锐光的双目紧盯在沈珺的脸上,竟令她心悸气短、寒意丛生,但沈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实际上他早已对沈珺视若无物,难以扼制的强烈欲望牵引着沈槐的视线,穿透拘束狭小的空间,投射在庞大而虚无的目标之上。

“现在我完全认定,老爷子是对的。这根本就是个尔虞我诈、恃强凌弱的世界!你知道狄大人为何突然对我如此信任吗?”

“我……不知道……”

沈槐表示宽容地摇了摇头,继续在自己的思绪里驰骋:“我一向的表现固然是重要的原因,但真正促使他下决心的,还是局势的紧迫。狄仁杰已年逾古稀,不可能不考虑自己身后的安排。他自诩以天下为先,虽对当今圣上竭尽效忠之能事,但也从未忘记过要恢复李唐神器。而今的朝堂之上,人人称颂狄公桃李满天下,其实就是他遍植党羽,在各部的重要位置均安插了自己人,所图的不过是在当今圣上龙驭上宾之后,这些人可以力保太子顺利登基,从而将江山交回到李姓手中。但是,在他的布局之中,还缺少若干关键的环节,尤其是在至为重要的禁军里,尚未形成足够的掌控。反而由于武家和二张近年来的得势,禁军统领的层面上各方人物混杂,若真到了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恐怕无人能够一举定乾坤,而这,恰恰是狄仁杰现下最大的忧虑!哼,我知道他曾经寄希望于袁从英,但是他失算了……到了今天,他已经来不及再多花时间去物色更加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不得不选择了我!阿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啊?”沈珺本来听得神思昏乱,让沈槐这么突然一问,惊得几乎从榻上跳起来,勉强定了定神,方期期艾艾地道,“哥,你说的这些我、我也听不全懂,只是……”她抬起头时,双眸已莹莹湿润,“我听出你要去担当的是特别大的责任,并且也是特别凶险的……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