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久视(第7/14页)
“哈斯勒尔,庭州那里有消息吗?”
“没有,王子殿下。”望着乌质勒紧锁的双眉,哈斯勒尔纳闷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乌质勒瞩目前方,大楚岭高高低低的山丘一眼望不到头,乳白色的雾气诡异地弥漫在其间。他沉吟道:“哈斯勒尔,从此地往碎叶只需一天一夜了。”
“是啊!”哈斯勒尔按捺不住兴奋,“兄弟们都跃跃欲试了。终于能拿下碎叶了!”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妥?”
乌质勒阴沉着脸道:“从这里往前到碎叶的道路,俱是山丘相夹的峡谷,最狭窄的地方不过数里,堪称行兵的要害之地。咱们这次奔袭碎叶,事先未做充分的勘查,多少有些匆促。”
“这……”哈斯勒尔搔了搔头,“可用兵贵在神速,敕铎已死,如今碎叶牙帐肯定乱成一团,这样的时机怎么能放过呢?况且突骑施的兵力咱们都很清楚,铁赫尔和敕铎带的是其中最精干的,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剩下在碎叶的不足万名,兵员的战斗力要差很多,就凭咱们这支队伍肯定能拿下他们!”
乌质勒双眉一耸,道:“哈斯勒尔,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你说得没错,假如正面作战,我方必胜。但我所顾虑的,是敌人在从大楚岭到碎叶的丘陵峡谷中设伏,那样的话我们就很被动了。”
哈斯勒尔愈加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才道:“王子殿下,咱突骑施人什么时候不是硬碰硬地和人斗?这种打埋伏设诡计的勾当,突骑施人干不来啊。何况敕铎一死,牙帐群龙无首,您那几位堂兄弟为争汗位肯定已经打得头破血流,没心思想别的吧?”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乌质勒思忖着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想当然,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敕铎虽亡,碎叶牙帐的情况我们却一无所知,东突厥默啜那里的动态我们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就贸然出击,是有很大风险的!”
哈斯勒尔垂下脑袋不吭声了,他跟在乌质勒身边多年,对王子的雄才大略还是有了解的,要不然他可真要觉得乌质勒谨小慎微、难堪大任了。
“哈斯勒尔,我还在等一个消息。”乌质勒沉默良久,才道,“今晚就在这大楚岭前驻扎最后一宿,假如明天黎明之前消息还不到,我们就一举奔袭碎叶,再不回头!”
这一夜乌质勒始终没有合过眼,就在天山雪峰被第一缕朝霞染红时,从庭州方向真的跑来了一匹快马,马上是乌质勒特意留在庭州等候消息的阿威。阿威满面风尘地赶到乌质勒的面前,翻身落马从怀里掏出封书信:“王子殿下,蒙丹公主让我死也要追上您!”
乌质勒将信一把夺过,读罢他将信在手中捏成一团。面对碎叶的方向,乌质勒眯起双目,看了许久许久,终于飞身跃上墨风,高声喊喝:“兄弟们,碎叶有变,我们不去了!立即撤回庭州!”
返回庭州的路途上,乌质勒的脸色一直暗黑如夜,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独自驱驰着墨风,发泄似的在沙陀碛上狂奔。乌质勒心乱如麻,强烈的挫折感令他窒息,更让他心情沉重的,是孤立无援的恐惧和慌乱。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仅靠自己一个人,和手下这些悍勇有余、智计不足的突骑施兵将,是无法完成复国大计的。乌质勒迫切地需要帮手,一个像袁从英这样有勇有谋、赤胆忠心的帮手!
在沙陀碛的中央地带,他们又一次经过伊柏泰。经过前段时间风沙不停地吹袭和覆盖,本来还隐约可见的残骸被彻底地掩埋在层层黄沙之下,成了大片平坦的沙原。如今踏足伊柏泰之上,已经分毫辨别不出当初的模样,脚踩在沙地上,也再感觉不到半点起伏。
正是大漠中难得的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周围一丝风都没有,乌质勒一人一骑,呆呆地在这片万籁俱寂的原野中央,站立了很长时间。他觉得心酸,更觉得遗憾,袁从英出生入死所创造出的大好机遇,他居然不能好好把握。回味彼时,他几乎是要挟和逼迫着袁从英做出了为自己效力的承诺,乌质勒痛心疾首,难以自持。他叫来哈斯勒尔,咬牙切齿地再下命令,加强人手,继续日夜不停地搜索袁从英的踪迹,不仅要在伊柏泰的周边,而且要在整个沙陀碛,乃至沙陀碛外的各处草场绿洲,所有的地方寻找!总之,乌质勒发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掘地三尺也要把袁从英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