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第8/8页)

“我天生就是写作的料!”他们会说,或者是,“我不可能干别的!”真是可悲。

如果有人肯费心想想,我的确也肯定过老先生写下这些书的功劳,看我的笔名就知道。

我的妻子,从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只怯懦的小老鼠,可她现在已经磨尖了利爪,显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猫科动物的傲慢。在我从纳什酒吧短暂消遣回来之后,我发现她已经打开了木箱子上的锁,那些皮封本就摆在她旁边的餐桌上。她的行李箱竖在她旁边,箱子在她从法国烹饪学校回来后才刚刚拆开包。看来她是准备离开我了。好啊,没有问题。你可以走了。

可就在那时,她平静地告诉我,行李箱是为我准备的,她要把那些书还给薇洛妮克夫人,而我必须离开她的家。我说她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根本没必要这样。我开始为自己辩解。把这些本可能会被废弃的书拿去出版能有什么害处?

艾丽斯根本不想听我的解释。她说我的整个人生就是一个谎言,她提醒我,正是因为这些书,她当初才会爱上我,还回想起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许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什么“没有你我写不出这些”“你是我的灵感源泉”之类的,还有我在文末致谢部分曾经写给她的感激之词:“……最后,还要将我最美好的祝福送给艾丽斯,没有她这一切都无法实现。”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三十年来一直忽略的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不一定要真的爱一个人,你爱的可以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个人。你可以将眼前的人理想化,把他们变成你所需要的那个人的样子。艾丽斯爱的是她理想中的那个我。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我总算是把至今为止所有爱过我的人都杀掉了。

我的母亲身在何处?她在哪儿?她难道没有爱过我吗?也许我把她也杀死了,杀死了那个妓女。

让·吕克,我的小伙伴,我还记得你双臂搂着我肩膀时微微弯曲的弧度,记得我把你驮在背上在露台上走来走去时我背上的重量。

戴格斯先生,对我以慷慨和善意相待的戴格斯先生,你对我敞开你的心扉,还打开你的家门热情地欢迎我,可我回报你的,却只有死亡,还有后来的偷窃。

劳拉,你是个心智健全的快乐女孩,直到我追求你,荼毒你的精神,把你逼上死亡的绝路。

强烈的羞愧感涌入我的脑中,我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男孩,那个因为把果汁洒到身上而不配见自己父亲,还被父亲当牲口一样检查缺陷的男孩。

当我第二次殴打艾丽斯时,这些思绪在我脑中不断穿梭着,我不断地拳打、脚踢、撕咬着她,不停地撞击、摔打、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