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32/45页)
因为显然,她没有叫出租车,她拨出后立即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会离开。光线还是来自小夜灯,安妮躺在长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时不时地看一下,确认还有多少电,或者有没有人打电话来而她没有听到,又或者看看显示网络强度的信号条。
什么也没发生。
勒冈交叉起了腿,并用右脚在空中轻轻敲点着。他想起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这个像是表现不耐烦的动作其实只是手淫的一个替代品。这个弗洛伊德多蠢啊,勒冈自语道,算起来他已经在二十年的婚姻中睡了十一年的客厅沙发了。他斜着瞄了一眼正在飞速翻阅邮件复印件的副局长米夏尔。被夹在米夏尔和弗洛伊德中间,勒冈对这一点剩下的时间是没什么指望了。
他为卡米尔感到难过。他甚至不知道跟谁谈谈这件事。如果对谁也谈不了,这二十年来的六次婚姻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会打电话给卡米尔问他是不是只是迟到了,也没有人会再帮助他。别为他浪费时间了。
19:00
“把它关掉,妈的!”
费尔南道着歉,快步走向开关,嘴里嘟囔着道歉的话,而后很高兴终于被准许回到餐厅的前厅里,那里的招待活动能让他平静。
我一个人待在我们之前打牌的最里面的小厅里。我更喜欢处于黑暗之中,这有助于我思考。
反而是等待,无助地等待,让我筋疲力尽。我需要行动,游手好闲让我暴躁。以前就是这样,在我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年龄大了,却什么也没有改变,人就是该在年轻的时候去死。
一声提示音把卡米尔从沉思中拉出来。电脑屏幕闪烁,提示着路易的邮件来了。
是马勒瓦勒的档案。
卡米尔戴上眼镜,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打开来。
让-克劳德·马勒瓦勒最初的服役记录是很耀眼的。从警校毕业时名列前茅,使人坚信他会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员,在几年以后,这也为他带来了进入范霍文警官领导的刑事重案组的名额。
光辉岁月,加上大案要案,确实让人青睐。
卡米尔回忆起的事情不在档案里。马勒瓦勒工作很勤奋,他很有执行力,点子很多,是个活力四射的警察。他是直觉型的,他的白天都很忙,而夜晚也是躁动的。他经常出门,慢慢开始喝得多了一点。他疯狂地爱着女人,其实也不是女人,他爱的是诱惑。卡米尔常常想,警务就像政务,是一种性病。马勒瓦勒在那个时期被诱惑了,也在一直诱惑别人。这是焦虑的信号,而卡米尔对此无能为力。这不是他的擅长领域,另外,这也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所涉及的范围。马勒瓦勒围着女孩们转,如果女证人没到三十岁的话,甚至围着她们转。他早上上班时带着的一定是一个一夜没合眼的脑袋。他有些放荡的生活让卡米尔担忧。路易借给了他永远也收不回来的钱。然后流言就开始散播开来。马勒瓦勒打击毒贩勤得超过了必要程度,而且他并没有每次都把所有收缴来的东西交到物证处去。一个妓女抱怨自己被洗劫了,没有人理会她,但卡米尔听见了。他去找马勒瓦勒谈话,把他拉到一边,还请他吃晚饭。但已经太迟了。马勒瓦勒尽可以对自己庄严起誓,但他已经坐上了通往免职的快速列车。那些寻欢,那些夜晚,那些威士忌,那些女孩,那些夜店,那些与毒品的频繁接触。
有些警察是慢慢滑坡的,某种规律性让他的环境渐渐变成习惯,而且他也为此有所准备。而马勒瓦勒,他是急转直下的,电光石火之间就完了。
他因与七次杀人的布伊松同谋而被逮捕,这件事简直是个丑闻,高层终于还是把它压下去了。布伊松的事迹独占了报纸的整个版面,所过之处一切都黯淡了,就像大火烧在热带雨林里一般。马勒瓦勒的被捕在这火焰背后几乎渐渐淡去了。
伊琳娜死后卡米尔就住院了,他严重抑郁,用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临床治疗。他通常看着窗外,默默地画画,拒绝所有访客,大家甚至觉得永远都不会再在警队看到他了。
马勒瓦勒接受审判,他的刑期被判决前的羁押时间所抵消,所以就出来了。卡米尔并没有马上得知这一消息,没有人想跟他提起。当他获悉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好像已经过去了太久,甚至马勒瓦勒已经不重要了,甚至他已经觉得事不关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