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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一举动使我顿时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住手,珀西瓦尔爵士!”我在他的侧面喊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我用枪瞄准你了。”
珀西瓦尔爵士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并用手枪对准了我。说时迟那时快,我扣动了扳机,子弹射中了他的一只手臂。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肩部,然后跪倒在地。福尔摩斯迅速去到爵士身边,将手枪从其手中抢过来,接着取下了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工具——我知道他此前就是用这个工具在受害者尸体上模拟出了狼爪的撕裂伤——接下来福尔摩斯转而看着我。
“华生,我希望你能尽快去镇上。”他平静地说,“回来的时候记得带回一辆马车和几名强壮的男子。我要待在这里和珀西瓦尔爵士一起。”
之后发生的事我简短归纳如下:在珀西瓦尔爵士被当局带走并关押进治安法庭候审之后,我们回到了阿斯佩恩庄园。福尔摩斯依次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告诉给了地方法官、年轻的埃德温·阿斯佩恩和赛尔科克小姐。待一切结束后,福尔摩斯坚持要求我们立即搭乘下一班火车返回伦敦。
“有件事我必须得承认,福尔摩斯。”当我们的马车在破晓时分返回赫克瑟姆的路途中,我对他说,“尽管在以往的案件中,我也常常被蒙在鼓里,但这次的情形却尤其让我感到吃惊。这无疑能证明你拥有出奇制胜的超然能力。你是如何知道其实在这些暴行背后躲着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匹狼呢?另外,你又如何知道那个人就是珀西瓦尔爵士呢?”
“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回答道,“我当然知道珀西瓦尔爵士就是真正的凶手。”
“那么请你解释给我听一听。”
“对于一名善于从看似巧合的事件中发掘出重要信息的侦探来说,其实整桩案件中有很多证据早已显露出来。首先是那个疯子——第一名受害者。华生,在处理一系列杀人事件时,要记得特别留意第一起事件。通常杀人者的动机和后续的整个案情,都与第一起案件息息相关。”
“没错,可是那第一名受害者不过是个没头脑的流浪汉而已啊。”
“他也许是在最近几年才变成这样的,而且他也并不是一直都处于疯癫的状态。华生,你还记得吗,在他的胡言乱语中,时常会冒出一个词:‘胡萝卜’。”
我想起了这一点,也想起了当时福尔摩斯对这个细节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可这件小事对破解整个案情又有什么重大意义呢?“请继续说下去。”我对他说。
“你需要知道一条专业知识,‘毡合预处理’[2]指的是将动物皮毛放进硝酸汞溶液中进行浸泡的工艺步骤,目的是为了使动物的毛发更加柔软,从而可以用来制作上等的……毛毡。”说到“毛毡”这两个字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毛毡。”我重复道,“就是用来做帽子的材料吗?”
“没错。那种溶液是橙色的,很像胡萝卜的颜色,因此这个工艺步骤被称为‘毡合预处理’。不过,这道工序会对操作者的身体造成相当严重的不良作用。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跟从前相比,今天这项工艺已经用得非常少了。如果人长时间吸入汞蒸汽——在制作毡帽的过程中,操作者不可避免地会近距离吸入汞蒸汽——就会产生不可逆的中毒反应。操作者的双手会抑制不住地颤抖,牙齿会变黑,说话会变得含糊不清。严重的话,会痴呆或精神完全失常。于是才有了这样一句俗语:‘疯得像个制帽匠’。”福尔摩斯挥了挥手,“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长久以来都对化学有着狂热的兴趣。”
“可是这一切跟珀西瓦尔爵士又有什么关联呢?”我还是不太明白。
“既然你想听,那我就一一讲给你听吧。你应该还记得,弗雷泽警官认为那名流浪汉是一个醉鬼,他得出这一结论的依据是那人口齿不清、行动不力。然而,他也发现了那人的嘴里其实并没有酒气。我当即就认定那人的问题并不是酗酒造成的,而是汞中毒的表现。他时常提到‘胡萝卜’一词,这就解释了他是如何中毒的——无疑他患上了毡帽制造者的职业病。最开始我出于本能的反应,认为珀西瓦尔爵士过去的职业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老头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个老头显然曾与珀西瓦尔爵士打过交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这两件事:首先,这个疯老头曾经愤慨地提到过‘背叛’和‘诉诸法律并寻求公正的裁决’之类的词句。其次,你也许还记得珀西瓦尔爵士是如何通过一种独特的制作绿色毛毡布的改良工艺而发家致富的。你也许还记得,当我在阿斯佩恩庄园提及这个话题时,他拒绝与我讨论相关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