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暗战(第5/44页)

“那位白发老人有什么东西拿在手上?”雷德罗坐下来享用餐点的时候问道。

“是冬青树,先生。”梅莉回应道,声音平和。

“我记得这个季节应该是盛产莓果的,”威廉先生一边摆上油碟,一边插话道,“您的酱汁在这儿,先生。”

“一旦圣诞节到来,就意味着这一年又过去了,”化学家雷德罗先生喃喃自语着,声音沉郁,“无数的回忆在脑子里浮现,来来去去有太多的人,我们因此而痛苦心酸,直到死亡突然而优雅地来临,把所有的痛苦和快乐一并抹杀,把一切秩序打乱。人生就是这样啊,菲利浦!”他忽然再次沉默并站起身来,最后那句声调高扬的话就是对着老人说的。老人把叶子油亮的植物抱在怀中,威廉太太则安静地对之进行修剪,那些剪下的树枝就用以装饰房间,对于这个节日,她那年纪已经很大了的公公显然兴趣盎然。

“我对你有这样的责任,先生,”老人回应道,“我之前就应该祝贺您,雷德罗先生,可是我明白您个性低调,因此直到现在才说!我深感荣幸地向您致以圣诞及新年的祝福,当然希望这份快乐也降临到我身上!哈哈,我毕竟已经八十七岁了,真想能愉快地享受节日。”

“你曾经有过很多美好快乐的节日吗?”另外一人问道。

“有啊,很多次都特别快乐。”老人答道。

“随着年纪渐大,他的记忆力会不会也随之衰退?人老了不都会这样吗?”雷德罗先生低声询问老先生的儿子。

“绝对没有!”威廉先生说,“我常跟人说我父亲的记忆力比任何人都要好,他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为奇妙的人了,‘遗忘’是什么感觉他从来都没体会过。这一点我经常跟威廉太太念叨,我所说的你一定要相信,先生。”

威廉先生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观点时,好像没有任何一点自相矛盾的内容,这时,对于这些描述,史威哲先生用优雅的态度予以默认。

化学家把盘子推开,从桌子旁边站起身来,向房间的对角走去。老人就独自站在那里,对手上的冬青小树枝把玩不已。

“看到它,我们就会想到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和已经过去的那段旧时光,”雷德罗先生聚精会神地看着老人,拍拍他的肩膀,“你觉得呢?”

“是的,很多关于往事的回忆都被它勾起了。”似乎在做白日梦又似乎是清醒着的菲利浦说道,“我毕竟已经有八十七岁了。”

“你感到快乐幸福吗?”化学家问道,他的声音很是低沉,“老人家,真正的快乐幸福你真的体会过吗?”

“虽说并非特别完美,可幸福快乐绝对是有过,”老人维持着手在膝盖以上的姿势,回头看了一眼雷德罗先生说,“有一回圣诞节的天气很冷,不过日头很好,我朝外面走,就在你现在站的位置上,我的母亲那时就在这儿,只是她喜悦的神情看起来怎么样我不清楚,因为那时她在生病,后来在圣诞节期间去世了。母亲跟我说莓果是鸟儿的最爱,那时我是她最爱的小宝贝,我觉得冬天的时候鸟儿的眼睛之所以特别明亮,大概是因为这时它们吃的莓果极为明亮清澈。现在我已经八十七岁了,可是这件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圣诞快乐!”雷德蒙先生用他的黑色眼珠怜悯地看了一眼腰已经直不起来的老人,若有所思地说,“圣诞快乐,你还记得不?”

“啊,啊,啊,”这个话题还在继续,老人继续道,“我学生时代的那些圣诞节我都还记得,一次都没忘,那节日带来的喜悦感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我那时真是个身强体壮的棒小伙,雷德罗先生,我敢说十英里内的足球赛我从来就没输过,我的儿子威廉呢?我足球上的功夫他可清楚,对不对,威廉?”

“我一向都知道您的厉害,父亲,”他的儿子用恭敬的态度很快回答说,“史威哲家族永远的强者就是父亲您。”

老人又看了一眼冬青树,摇了摇头道:“亲爱的,曾经在莓果还没熟透的时候,我跟我这个小儿子威廉的母亲欢聚一堂,男孩、女孩们在我们身边围绕着,这种聚会每年都要来那么几次,莓果也比不上他们明亮动人的脸颊。可是我太太去世了,我最为骄傲的大儿子乔治堕落到了黑暗的深渊——乔治曾经是我最大的骄傲,可他们现在都离我而去了。然而在我的记忆中,还是能看到他们愉快地活着,他们活力十足一如往昔,感激上苍,在我的心中,乔治永远是那么纯真无邪,一个八十七岁的老人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也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