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威尔森(第7/10页)

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在于,我竟然丢弃自己的高贵门第而不顾,自甘堕落地跟一个可鄙的职业赌徒结识,还跟他学习了一身卑劣的赌博手段,就向我那些低能而富有的同学开刀,赚了很多很多钞票,让我的财富迅速增加。这些事情没有半点虚假,全部都是事实。毫无疑问,仁人君子的正道早就被我抛弃了,罪行已在我身上打下耻辱的烙印,人们绝对应该严厉谴责我。甚至我那些最无耻荒淫的同学都忍不住要问:那个直率、慷慨而放荡的威廉·威尔森,也就是牛津大学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自费生,他真的只是因为年少轻狂、放纵过头,才犯下了那些罪行罪状?他难道仅仅是出于一时兴起的古怪念头,才做了那些离经叛道的事?他难道仅仅是因为放肆的奢华习惯,才犯下了那些邪恶的罪行?

在牛津的头两年,我就过着这般荒唐骄奢得令人发指的生活,这时,这所大学里新来了个年轻暴发户子弟葛伦迪宁。很快我就决定锁定他做我聚财的冤大头,因为他的脑袋瓜实在不怎么灵光。我经常主动跟他玩牌,并利用我的赌博技巧,故意让他赢了很多钱,如此一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我砧板上的鱼肉。然后,时机成熟了,我约他进行最具决定性的、最后的一场牌局,这场牌局就安排在我俩都很熟悉的普雷斯顿同学的房间,不过为了保证公平,我没把我的意图告诉普雷斯顿。为了使这件事更加天衣无缝,我还把八个或十个人找过来一起玩牌,并且谨慎地使牌局游戏有个自然的、不像经过设计的开局,更巧妙让葛伦迪宁主动提出设赌局。我有着那么简单邪恶的目的,所以我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要获得这场牌局的胜利,而且还要如以前的那些牌局一样,使人觉得我是因为运气好才赢的。

牌局持续的时间很长,深夜时分还未结束。在我的精心计算之下,牌桌上最后只剩下了我跟葛伦迪宁两个玩家。我们玩的是埃卡泰两人牌戏,我最喜欢这个玩法了。我们越下越大的赌注,后来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大家都把自己的牌局中断,兴致勃勃地围着我俩观战。在稍早的时候,那个暴发户冤大头,也就是我的对手就已经中计,喝得晕晕乎乎,此时,他不管发牌还是玩牌,乃至在洗牌时,都显出异常焦躁的神态。不久,他的一大笔钱就已经归入了我的帐上;只见他又把一大口红酒一气吞下,并且如我所料一般,在赌金已经高得令人咋舌的情况下,又建议赌金加倍。我故意表现出不愿赞同他这个建议的样子,先是回绝了好多次,以此让他恼怒,让他耐性全无,后来他生气了,我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结果就是,我的圈套没有白设;一个小时不到,他已经输掉了四倍之多的钱。在这以前,他还因为喝了酒而脸庞泛红,可是此时,我没想到他的脸色居然变得无比苍白。我真是意外于他的这个反应,因为此前我已经认真调查过,他拥有不可胜数的财富,虽说今晚他输的钱确实不少,不过我相信,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因此,我认为他的脸之所以由红转白,应该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众人对我决绝的性格有所怀疑,所以我坚持接着往下玩,可是此时,却有人把我的手肘推了推,而一声绝望的惨叫突然从葛伦迪宁口中发出。我这才明白,他显然已经被我击溃了,众人都对他表示同情,想对他加以保护,使我这个恶魔不能摧残到他。

这时,我真的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办。现场的气氛因为葛伦迪宁那可怜的样子而变得低迷尴尬。众人在后面的几分钟里一言不发,甚至当时还有几个比较正派的人,纷纷用指责轻蔑的目光看着我,使我不禁两颊滚烫。所幸,突然到来的意外总算让尴尬的场面有所缓解,也稍稍缓了缓我心头那股难以忍受的罪恶感。原来,这扇沉重的双扇门突然被人拉开到最大,那股力量是那么匆忙焦躁、那么威猛有力,就像变戏法一样,一下子把房子里的所有蜡烛都吹熄了。烛光摇摇欲熄的时候,大家隐约看到走进来一个陌生人,他紧罩着一件斗篷,个头跟我差不多高。然后,屋内一片昏暗,不过大家还是能大致感觉到这个陌生人就在我们中间站着,可是大家都还没有镇定下来的时候,陌生人就已经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