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诺克斯夫人案(第5/7页)

“路很远吗?”道格拉斯·斯通问道。

“哦,不远。我们家就在厄斯顿大街一个非常安静的小地方。”

外科医师在马车里不停地看着他的怀表,耳边倾听着能够告诉他时间的这个小玩意儿的清脆叮当声。已经九点过一刻钟了。他在马车里计算着距离,同时也在计算着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这样一个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小手术。按照他的计算,手术连半个小时都要不了,不就是一个下嘴唇切除缝合手术嘛,这样的话,他在十点钟就能再次见到萨诺克斯夫人了。透过已经起雾了的马车车窗,他看着沿街的昏暗煤气灯一个个地向后闪过,然后猛地一亮,原来是偶然碰到的商店前面点着特别亮的灯光。雨点儿猛击着马车上的皮顶棚,发出不小的声响来,马车的车轮急速地转动着,轧过路上的烂泥浆。车厢里坐在外科医师和病人的家属,他们相对而坐,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带有白色装饰的帽子,帽饰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外科医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儿,他把随身携带的手术缝合用针,绷带,以及安全别针等医用品又重新好好地理了理,以便于他能到了目的地之后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全部手术,他可没时间在这上面耽误工夫。最后,外科医师还是因为这趟出诊耽误了自己的赴约而心情烦躁起来,他表现得很不耐烦,不停地用脚跺着马车的车厢。

好不容易挨到了马车放慢车速,最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道格拉斯·斯通飞速从马车上跃下,士麦那商人紧跟着外科医师也下了马车。

“你在这儿等着。”病人家属对马车夫说道。

马车停下的地方街道又窄又脏,医师眼前的房子看上去也很普通。其实,外科医师对伦敦这座城市十分熟悉,此刻他飞快地向街道的黑暗处瞥了一眼,想要辨识出什么来,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很明显的可辨识标志——这条街道没有商店,没有行人走动,只有一条单调乏味的可同时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的双车道,平板的显得毫无生气的房子,石板路上一块块石子儿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黑光,很明显,这里是一处贫民区,雨水下到地面上,在低洼处积聚起来,流水打着旋儿慢慢地从远处的地下水槽排走,发出咕咕的响声。正对着他们的那扇门斑斑点点,也不知道上面涂着什么脏东西,可以看得出原本是刷着漆的,只是现在褪了色,根本辨认不出原来漆的颜色了。墙上有扇窗户,从里面透出昏暗的光来,在这样的光线下,依然能够看出窗户格子里面到处都积满了灰尘,满是污垢也没有人去擦。二层的窗户里也透出同样昏暗的黄色光亮,显得毫无生气,沉闷至极。商人大声地敲着门,他偶尔会转过身来看看医生还在不在,生怕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医生跑了似的,道格拉斯·斯通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出商人此刻的心情十分紧张而又焦虑。终于,房子里面传出门闩被抽掉的声音,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根点亮的细蜡烛,她用那粗糙的大手护着手中的蜡烛火焰。

“全都准备好了吗?”商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先生,在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她还是没有说话。”

“没有。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们跟着这个女人进了屋子,商人走在最后面,把门关上了,道格拉斯·斯通跟在女人后面走在窄窄的过道里,他边走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越感到惊讶。这里没有防雨布,也没有毡子,更没有衣帽架。斯通触目所及之处,到处可以看见厚厚的灰尘,蜘蛛网比比皆是,厚实异常,这地方好像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似的。他们就这样沿着曲曲折折的楼梯拾级而上,楼梯在他们的脚下嘎吱作响,好像惊扰了这座房子本身的宁静。楼上的地板没有铺地毯。

卧室的确是安排在二楼。道格拉斯·斯通跟在那个老护士后面进了卧室,商人紧跟其后。在卧室里,至少,还有些家具,与楼下相比,二楼的房间也不算小,可以在这稍微伸展一下身体了。这里的地板上依然有些垃圾没有收拾,角落里胡乱地堆着一个土耳其风格的柜橱,一张带着花边装饰的桌子,还有古代战士身上穿的锁子甲,几个奇形怪状的烟斗,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在墙上的一个凹槽里点着一盏灯,这是室内唯一的一盏灯。道格拉斯·斯通一心只想着如何节省时间,于是,他从墙上取下这盏并不是十分明亮的灯,在卧室里堆满杂物的中间找到一条路,径直向卧室角落里的一个沙发走去,因为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她身上的服饰完全是土耳其风格的,脸上蒙着伊斯兰教妇女在公共场合下戴着的那种面纱。女人下半部分的脸露在外面,外科医师上前检视,只见她的下嘴唇上有一道口子,弯弯曲曲,很不规整,血淋淋的口子就是沿着下嘴唇的边际划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