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 月(第8/16页)

休不得不佩服她既狡猾又残酷的手腕。她向塞缪尔发出这样一条信息:放弃你的秘书,否则我们就会迫使你父亲面对这样一种现实,即他的儿子基本上是跟一个男人结了婚。

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塞缪尔和他的秘书两个人怎么样。她只是想让他当不成资深股东——这样一来,权力的衣钵就会落到她丈夫的身上。这样做很下流,休不知道约瑟夫是否充分了解奥古斯塔的意图所在。

这时,约瑟夫不安地说:“我不想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

奥古斯塔放低声音,像是在亲密私语一般。每次她一这样,休就觉得她肯定要伪装起来说假话了,就像嘶吼的巨龙突然要学着喵喵叫一样。“我敢肯定你能找到解决办法,”她恳求似的笑着,“你今天跟我驾车出去吗?我很想让你陪我。”

他摇了摇头说:“我必须去银行。”

“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还得关在满是尘土的办公室里。”

“博洛尼亚那边在闹恐慌。”

这话让休来了兴致。自从维也纳的“Krach”以来,欧洲不同地区有几家银行破产,公司停业,但这是第一次发生“恐慌”。目前为止,伦敦得以逃脱一劫,未受损害,六月份,作为金融市场温度计的银行利率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七,并不太高,且已经回落到百分之六。不过今天可能出现了某些骚动。

奥古斯塔说:“我相信这种恐慌影响不到我们。”

“至少现在还没有。”约瑟夫说。

“不过今天放假,银行里没人给你备茶啊!”

“我估计不喝茶也能挨上半天。”

“过一小时我派萨拉到那儿去。她做了一个你最喜欢的樱桃蛋糕,给你带点儿过去当茶点。”

休看到机会来了,便说:“我跟你去吧,伯父?你得有个职员帮忙。”

约瑟夫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你。”

奥古斯塔说:“你可能需要他跑跑腿,亲爱的。”

休笑了一下,说:“或许他有事征求我的意见呢。”

约瑟夫不喜欢这种玩笑话。“我只想读读电传【4】消息,决定明天一早开市的时候做什么。”

休又傻乎乎地坚持道:“可我还是想去——就算是出于兴趣吧。”

要逼约瑟夫答应什么,那必定是打错了算盘。“我告诉你了,我不需要你,”他生气地说,“跟你伯母驾车去公园吧,她需要个护卫。”他带上帽子,走出门去。

奥古斯塔说:“休,你可真有本事无故招人烦。去拿你的帽子吧,我都准备好了。”

休实在不愿意跟奥古斯塔驾车出去,但他伯父吩咐了,他又想去看看“母狮”,也就没再争辩。

奥古斯塔的女儿克莱曼婷出现了,已经穿好了准备出门。休小时候跟堂妹一起玩耍,她总是搬弄是非。她七岁那会儿,有一次要休拿出小鸡鸡给她看,随后又把他干的事儿告诉了她母亲,让休挨了鞭子。现在到了二十岁,克莱曼婷长得跟她母亲十分相似,但她继承的不是奥古斯塔的霸道,而是她的狡猾。

几个人一同出门,男仆把他们扶上了马车。这是一辆新车,漆成了浅蓝色,用两匹上等灰色阉马驾辕,是大银行家夫人显示身份的装备。奥古斯塔和克莱曼婷坐在朝前的座位上,休坐在她们对面。街上阳光明媚,车篷也放了下去,女人们撑起了遮阳伞。车夫挥起鞭子,车子走了起来。

几分钟后他们就到了南马车大道。这里的确就像那位《泰晤士报》读者说的那样,十分拥挤。街上总共有好几百匹马,骑手都是戴着大礼帽的男人和坐横向马鞍的女人;还有几十辆各式各样的马车,有敞篷的,有封闭的,有两轮的和四轮的;此外还有骑着小马的孩子、徒步的伴侣、推车带孩子的保姆以及遛狗的人。新漆的马车闪闪发光,马匹被梳理得整洁漂亮,男人们都穿着礼服,女人们炫耀着新式化工染料染成的鲜艳装束。人们悠闲漫步,仔细端详着过往的车马、穿戴的衣帽。奥古斯塔跟女儿说着话,这种交谈自然不用休掺和,他只能偶尔赞同地附和几句。

“圣安太太戴的是多莉沃登式花边帽!”克莱曼婷惊呼道。

“那种帽子一年前就过时了。”奥古斯塔说。

“是啊,是啊。”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