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7/41页)
棚屋里有一口带抽气机的玻璃箱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临时的生物安全贮藏柜。她之前无暇顾及它,因为她的注意力全在迈克尔身上,但现在她看见那个箱子里有一只死了的兔子。看上去,害死它的似乎正是迈克尔感染的那种病毒。难道这只兔子原本是实验室里的?
在它的旁边是一只写着“乔”的水碗。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几乎从不给他们用于实验的动物取名。他们都对自己的实验对象很友善,但从不会允许自己对这些注定会被杀死的动物产生感情。然而,迈克尔却像对待宠物一样,给这只动物取了一个名字。他是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内疚吗?
她步出门外,一辆警车正在靠近防生物危害货车。托妮在等着他们。依照托妮自己设计的危机应对方案,“克里姆林宫”的安保人员已经自主联系了位于英维本的地区警察部,通知他们这一次的红色警报事件。现在,警察过来核实这一次的事件是否真的是一次危机了。
托妮自己以前也是一名警官。直到两年前,警察一直是她整个职业生涯从事过的唯一行业。在从前的事业里,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名黄金女郎——升职迅速,被推到媒体前,代表一种全新的现代警察形象,甚至差一点就成了苏格兰的第一位女性警察局长。但接着她就因为一个敏感问题和她的上司产生了冲突——警队中的种族歧视现象。他坚称警察中的种族歧视现象并不是一个体制问题;她则说警官们总是习惯性地包庇种族歧视事件,而这一点就是一个体制问题。他们的争吵被人泄露给了一家报纸,而她因为拒绝否认自己的信念,被迫辞职。
那时她正和弗兰克·海科特住在一起,他也是一名警察。他们在一起八年,但没有结婚。他在她失势后就离开了她。这一点到现在仍然令她心痛。
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警察下了警车。托妮认识当地她这一代的大部分警察,一部分老一辈的警察也还记得她已经去世的父亲——安托尼奥·加洛警长。按惯例人们都叫他“西班牙托尼”。但是不认识这两个人。她通过耳麦说:“乔纳森,警察到了。能不能请你消毒后过来和他们谈谈?就说我们确认了一起实验室的病毒泄漏事件。他们会给吉姆·金凯德打电话,他过来的时候我会向他介绍情况的。”
金凯德警司负责被他们称作CBRN的问题——化学(chemical)、生物(biological)、放射(radiological),还有核能(nuclear)意外。他之前和托妮一起合作制订过她的应急方案。他们二人将以谨慎低调的态度处理这次事件。
她想在金凯德过来的时候向他提供一些关于迈克尔·罗斯的信息。她走进了房子里,迈克尔把第二间卧室改装成了他的书房,在一张靠墙的桌子上放着三张他母亲的照片,全都装在相框里:第一张里她还是一个苗条的少女,身穿一件紧身毛衣;第二张里她成了一个快乐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很像迈克尔的婴儿;第三张里她大概六十多岁,膝上躺着一只黑白色的肥猫。
托妮坐在他的桌前读着他的电子邮件,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笨拙地摆弄着电脑键盘。他在亚马逊网站上订了一本名叫《动物伦理》的书。他也在查询关于大学伦理学课程的信息。她查看了他的互联网浏览器,发现他最近访问过动物权利网站。很显然,他深受自己工作的道德问题所扰。但在奥克森福德公司里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不开心。
托妮感同身受。每次看到一只比格犬或一只仓鼠奄奄一息地躺在笼子里,被科学家们用正在研究的病毒故意折磨到生病,她都会感到一阵钻心的怜悯。但接着她就会想起她父亲的死。他在五十多岁时患上了脑瘤,在痛苦中去世,死时茫然而毫无尊严。也许有一天,在猴脑上得到的实验成果能够治愈他的疾病。在她看来,动物实验虽然令人难过,却是必须的。
迈克尔把他的纸质文件都放在一个纸板文件箱里,每一件都仔细地做了标注:“账单”“保修单”“银行结单”“说明书”。在“会员证”的分类下,托妮发现了他向一家叫作“动物自由”的组织提交的捐赠书。情况越来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