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5/7页)

“我的佣人当中有叛徒?”沃尔登说道。这个念头使他脊背发凉。

“是的,”亚瑟爵士犹豫不决地说,“再或者,当然了,是你的家人当中有叛徒。”

莉迪娅举办的晚宴简直是一场灾难。斯蒂芬不在家,他的弟弟乔治就要代替他做男主人,这样一来,男女宾的人数就失去了平衡。更糟糕的是,莉迪娅心绪不宁,谈话内容只能勉强算得上礼貌,风趣幽默根本无从谈起。除了一些好心肠的宾客以外,所有人都在打听夏洛特的近况,而这些人心里明知她出了丑。莉迪娅只说她到乡下去了,休息几天就回来。她的语调呆板无趣,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头脑里充满了种种噩梦:费利克斯被捕,斯蒂芬中枪,费利克斯遭受拷打,斯蒂芬血流不止,费利克斯在逃跑,斯蒂芬奄奄一息。她渴望把自己的感受向某个人倾诉出来,但是与客人们在一起,她能聊的只有昨晚的舞会、考斯赛舟会上有望胜出的选手、巴尔干半岛的局势以及劳合·乔治的财政预算。

所幸客人们用过晚餐之后没有久留:他们有的要参加舞会,有的要出席聚会,有的则要去听音乐会。最后一位客人前脚刚走,莉迪娅就立即走进大厅抓起了电话。她没法与斯蒂芬通话,因为沃尔登庄园还没有接通电话,于是她往温斯顿·丘吉尔位于埃克尔斯顿广场的寓所打去了电话。丘吉尔出门了。她又试了海军部、唐宁街10号和全国自由会馆,都没有找到他。她迫切地想要了解事态进展。最后,她想起了巴思尔·汤姆森,于是她给警察厅打去了电话。汤姆森仍然在办公桌旁,正在加班。

“沃尔登太太,您最近还好吗?”他说道。

莉迪娅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客套!她说道:“有消息吗?”

“很抱歉,形势不妙。我们的朋友费利克斯再次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走了。”

如释重负的心情像潮水般涌遍了莉迪娅的身体:“谢谢……谢谢您。”她说道。

“我认为您不必太担忧,”汤姆森继续说道,“奥尔洛夫亲王已经被严加防护起来了。”

莉迪娅羞愧得满脸通红:听说费利克斯安然无恙,她竟然高兴得把亚历克斯和斯蒂芬的安危都抛在了脑后。“我会尽量放心的,”她说,“晚安。”

“晚安,沃尔登太太。”

她放下了听筒。

她走上楼,打铃叫来女佣帮自己更衣。她只觉得心慌意乱:一切都悬而未决,她深爱的人们仍然都处在危险之中。这样的状况还要持续多久啊?费利克斯是不会放弃行动的,她对此十分肯定,除非是他被抓住了。

女佣走进卧室,帮她解开长袍的扣子,又拆开束身衣的绑带。莉迪娅知道,有些贵族夫人会向自己的贴身女佣倾吐心里话,但她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曾经这样做过一次,那是在圣彼得堡的时候……

她决定给姐姐写信,因为此时上床就寝还为时过早。她吩咐女佣到晨用起居室取来信纸。她披上一件披风,坐在敞开的窗前,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公园。今夜十分闷热,已经有三个月没下过雨了,但是过去几天的天气暗藏风雷,过不了多久,必定会有一场暴风雨。

女佣拿来了纸、笔、墨水和信封。莉迪娅拿过一张纸,写道:亲爱的塔提亚娜——

她不知该从何写起。我该如何向她解释夏洛特的近况呢?她想,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她的行为。至于费利克斯,我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因为塔提亚娜有可能会把这事告诉沙皇,沙皇若是知道亚历克斯竟然险些丢了性命……

费利克斯实在是太聪明了。他到底是怎么查出亚历克斯的藏身之地的呢?我们甚至连夏洛特都没告诉过!

夏洛特。

莉迪娅变得浑身冰冷。

夏洛特?

她直挺挺地站起身,大叫一声:“哦,不!”

那个人大约四十岁,还戴着一顶粗花呢便帽。

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感攫住了她。这件事如同最残酷的噩梦,梦中的你正在担心最恐怖的事情有可能发生,这件事立即真的发生了:梯子倒下,孩子被车碾过,最心爱的人丧了命。

她用双手捂住脸,觉得头晕目眩。

我必须冷静思考。我必须尽量冷静思考。